1939年夏，未满18岁的朴永心被日军骗到中国；再次来到中国，当年美丽的朝鲜女孩已经成为白发苍苍的老人。今年12月15日，老人将满82周岁。在结束中国之行的当天，整个调查组20多个人带着美好的祝愿，提前给老人过了一个热闹的生日。在这个生日上，老人开心地笑了。老人的笑令人感动，连朝鲜的随行人员都说：“还从来没有见过老人笑得如此开心。”

　　提前的生日：老人2次开心的微笑

　　盘在一圈美丽山脉中间的云南滕冲县城有着诱人的美景，犹如秋季的宜人气候让老人的精神越发好了起来。11月28日，调查团的调查活动接近尾声，所有和朴永心老人有关的慰安所的指认工作也陆续结束。一个惊喜将在这一天晚上送给老人。11月28日，晚上8点钟，彩霞刚刚落尽，云南腾冲的夜晚开始降临。和往常一样，大家忙活了一整天，定下吃饭的时间后，老人被搀扶着走进酒店。老人的表情一如以往的平静，来到云南后，她的情绪已经逐渐稳定了下来，很少因为痛苦的回忆而悲痛的哭泣，却也很少露出笑容。这时，大厅的灯熄灭了。记者和随行翻译申红花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雕满鲜花的巨大奶油蛋糕，整个大厅里，只有蛋糕的烛光星星点点，映着蛋糕上“朴永心老人生日快乐”几个字。这时，寂静的大厅里，轮番响起整个调查组20几个工作人员唱的“朝语”、“日语”、“中文”三国语言的生日快乐歌。老人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生日蛋糕，一个会唱歌的音乐蜡烛在她面前闪出眩目的光彩，却惊喜地一下子愣在了位子上，直到身旁的朝方陪同人员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真实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老人灿烂地笑了！一时间，老人的周围响起了“生日快乐”、“身体健康”的祝福声，记者代表快报祝福老人说：“祝奶奶82岁生日快乐，谢谢奶奶再次来到中国，在以后的日子里，希望您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我们都爱您！”朴永心老人举着酒杯，眼睛都笑到眯了起来，嘴巴也是微微上撇，像月牙一般地弯着。这是记者在这时几天的日子里第一次看到老人笑得这样开心，她一叠盛地说着“谢谢”，一会儿看着美丽的蛋糕，一会儿看着大家脸上的微笑，像孩子一样地笑了好久。这一刻，记者鼻子一酸，一个负载着太多痛苦回忆的老人笑得如此灿烂，让人感动！20几个人帮着老人吹灭了蜡烛，老人拿着透明的蛋糕刀，一刀切下去，人群里响起了欢呼声。酒店的灯光亮起，欢喜的音乐在店堂里响了起来。调查队的领队朱弘激动地跑到老人身边，握着老人的手拍着，老人第二次开心地笑了。随行的朝鲜工作人员悄悄告诉记者：“我还从来没有看过老人笑得这样开心！”

　　一百岁生日：我还要在中国过

　　昨天上午9点钟，即将从腾冲启程去芒市，老人回国的日子近了。坐在宾馆的大厅里，老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记者上前握着老人的手，轻轻地问：“奶奶，昨天高兴么？”老人使劲点头，拍着胸口说：“我非常开心！这是我第一次在中国过生日，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多的人一起给我过生日，还吃这么大的蛋糕。”记者看着老人微微泛红的脸色，问“奶奶这些天的气色可比一开始好多了，精神也好了许多。”老人还是笑着：“是啊！在中国，我有这么多的儿子、女儿，你们都这么关心我，我还吃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感觉自己更加健康了！”当记者夸老人“勇敢”时，老人比划着，用小拇指朝着自己，说“我不勇敢，我是这个！”在场的朝方工作人员被老人逗得笑了起来。老人开始对记者唠家常：“以前在家里过生日，都是儿子和媳妇儿为我过，他们会为我买许多好吃的东西，然后村里的老人都会过来给我祝寿，我们还在一起唱歌、跳舞！”谈到自己年轻时的愿望，老人说“当时很想做一名护士!”然而，日军摧毁了年轻女孩的梦想，回国后，老人还是做了裁缝，她告诉记者“以前我是厂里分厂的一个副负责人，村民都很敬重我，平时也经常来看我。”老人用脚比划着踩缝纫机，为了说明自己至今还有很大的手劲，老人故意用劲捏了捏记者的手，疼得记者当时就叫了起来。老人也开心地笑了起来。最后，朴永心老人乐呵呵地对记者说：“我一定健康地活着，如果我活到了100岁，我还要到中国来过生日！”

　　快报云南特派记者郝倩

　　朴永心老人是“唯一”的日本学者坦言：南京利济巷2号更是一个令人惊喜的重大发现

　　“老人来了，这就是调查的成功！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西野瑠美子坦白地告诉记者。十几天紧张的调查活动，让这个日本民间组织的女学者疲惫不堪，却并没有阻止她探究历史的热情。在活动结束的当天，西野瑠美子对记者详细分析了整个调查活动的情况，其中，南京成为她关注的焦点。

　　成功：回忆的重合证明了老人的“唯一”

　　为了得到一个客观的调查结果，西野瑠美子在来到云南之前都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她已经知道的情况。意料之外的是，大家在调查中惊喜地发现，云南松山的李老汉居然就是当年救了朴永心老人的那个人。“这是偶然中的偶然，现在想来都令人激动！”西野瑠美子兴奋得告诉记者。事前，李老汉和朴永心老人都不清楚对方的情况，李老汉很实在地说：“当时，我救了那个大肚子。”而朴永心老人虽然已经认不出当年的那个年轻小伙，却也很确定得说：“当时，有这样一个人，曾经请我吃过饭，还救了我！”回忆，在云南重合，在松山找到的李老汉成为一个很有价值的发现。历史，在人们面前一点点地明晰了起来。西野瑠美子明确地告诉记者：“美军拍摄的照片里有朴永心老人当年的影子；美国联军当年昆明俘虏的名单里，有朴永心老人的名字；甚至当年日本老兵的回忆录里都有这个朝鲜名为‘朴永心’、中文名‘若春’的慰安妇的纪录。这些老兵直言说‘朴永心十分聪明、唱歌很好听，是当年很多日本兵暗恋的对象’。”这些小插曲的主人公都是朴永心，从这个意义来说，西野瑠美子坚定地认为“老人的经历应该引起社会的关注。”朴永心老人身上凝聚了太多时代的特征。如果说以前西野瑠美子知道的情况还不确切，那这次老人的加入让西野瑠美子心中很多的疑点都一个个地解开了：1937年南京大屠杀后，日本政府首先在南京建立了这个慰安妇制度，并迅速发展了起来，这时，老人被从朝鲜强行拉到了南京；1942年夏，日军拉了800名之多的慰安妇到缅甸，有详细的资料记载了老人当时就在这800中间；云南松山，中日十分激烈的一次恶战，中国远征军大获全胜，朴永心老人当时就在松山前线，不仅忍受着面对死亡的恐惧，还要受日本军的蹂躏。这些历史的痕迹都在这次的调查中得到了老人的证实，这更加说明了老人的重要性。

　　惊喜：南京利济巷2号是一个重大发现

　　昨天在熊家，包着5张裸体照片的牛皮纸上清楚地印着“Nanking Studio”，这个发现让西野瑠美子再一次提到了南京，她肯定地说“Nanking”就是南京，并希望能够通过快报找寻到这个底片究竟是来自南京的哪家照相馆。西野瑠美子坦言，在这次调查的开端，她预期是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云南的松山，因为在松山她已经找到了朴永心所在的慰安所和当时流产的医院等等有价值的信息。然而，当时她却并没有注意到南京的重要性。包括当时朴永心老人在平壤的一系列回忆中，都没有过多地提到南京。“我在以前的调查中，对南京并没有深刻的印象，可是调查结果却意外地突出体现了南京在整个慰安所调查中的重要性。”“所有的调查都真的把利济巷2号的地位奠定了，老人指认出了有关这家慰安所的一系列的细节，在调查中，老人以前的生活状态非常生动地浮现在了我们的面前，这证实了很多以前我没有想到的东西。这是我在中国得到的惊喜。”西野瑠美子高兴地说。

　　两个遗憾：围绕整个慰安妇调查

　　“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调查！”西野瑠美子激动地告诉记者：“没有朝鲜的加入，就没有朴永心老人本人到中国进行指认；没有中国学者的帮助，就没有实地准确的指认；没有日本学者的参与，就没有详细的资料搜集和日本兵的回忆。”三个国家的加入，才决定了“这是一次完美的调查”。老人的态度非常积极，她已经是82岁的高龄，却依然陪着整个调查团进行指认工作，态度十分积极，只要她认得，肯定会明白地说出来。西野瑠美子说：“老人的加入让我觉得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了，我们的任务，是继续完成以下更多的调查。”和朴永心老人相比，更多的中国慰安妇是沉默的。西野瑠美子沉重地说：“中国受到过日军‘性暴力’的女性不计其数，但她们都认为这是屈辱的事情，从来不敢和别人说自己曾经怎么被害。受到性暴力不是女人的错，她们应该勇敢地站出来，承认自己曾经受过暴行侵害。”虽然没有明说，西野瑠美子却在只言片语中依然隐约表明了自己在中国留下的另外一个遗憾：朴永心老人当年的裸体照片在腾冲的熊家被发现。这个照片随即也被另外一名中国学者探知。为了尽快搞清楚历史真相，这位中国学者在一次日本会议中，中途拦住朴永心老人，在老人没有丝毫的准备下，将整张照片忽然拿出来，老人当时就愣在那里，差点昏倒。这个打击深深伤害了老人，更是给后面的调查带来了难度，老人后来痛苦地回忆说：“几个日本兵当时把我和另外三四个慰安妇带到一个地方，然后强迫我们拍照，后来把我们都强奸了……”西野瑠美子有些悲哀地说：“希望学者们在急切想探知历史真相的同时，也要体谅被害者的感受。这才是真正的研究。”

　　心声：我们想要非暴力的和平

　　“作为一个日本人，又是一名女性，却要在其他国家调查日本曾经犯下的罪行，您究竟是怎么想的？”对于记者的疑问，西野瑠美子有些愤怒地说：“在日本，右翼势力已经越来越大，而很多右翼对于日本半个多世纪前的侵略战争都是持否定态度，其中的焦点就是‘南京大屠杀’和‘慰安妇问题’。否认历史是一个极大的错误！”西野瑠美子现在为日本一个“战争与女性被害”的一个民间团体工作。“这种团体在日本还有很多。大家的目标都是相同的，就是在搜集日本曾经犯下的罪行同时，使日本能够了解过去、直面过去，把日本建成一个更好的国家，只有这样才能和平地和亚洲其他国家相处。”西野瑠美子说。对于这次在中国的调查工作，西野瑠美子再三强调：“并不是让人们反日情绪高涨，而是希望大家一起了解历史，更加珍惜和平——我们要的，是非暴力的和平”

　　快报云南特派记者郝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