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副教授一封质疑信揭开汉语水平考试黑幕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02日13:27 东方网

　　11月26日，网上出现了一则透露汉语水平考试（HSK）在韩国引起争议的文章，称11月16日在韩国举行的HSK初级、中级考试试卷与7月在北京的试卷完全一样，引起韩国媒体关注，韩国KBS电视台、著名报纸《朝鲜日报》、《单一民族报》等纷纷报道此事，“牵涉到对HSK考试设计、组织和管理制度的全盘质疑”。

　　文章说：“7月的北京试题早已在韩国卖得满街都是。”

　　文章还说，在韩国，HSK成绩已经成为重要的语言能力指标，不仅用于赴中国留学资格审查，而且被当作中文相关专业的大学生毕业资格，同时也是除英语之外最重要的大学毕业生求职能力指标。由于主考机构在考试设计、组织和管理上漏洞百出，导致韩国HSK“补习”生意十分红火，“被指败坏社会风气，直接加重了韩国社会在正常求学渠道之外的教育支出负担。”

　　文章留下了作者的电子信箱。28日，记者通过该电子信箱与作者取得了联系。高丽大学中文系客员教授、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张业松坦陈自己就是该爆料网文的作者，并爽快地接受了记者的电子采访。他说，因为学生对此次事件反映强烈，于是就综合他们的意见就写了这个帖子，希望引起国内的注意，加以深入调查。在采访中，张业松老师将一篇他的学生写的关于HSK考试的文章传给记者（见新闻附件），并说：“我建议你们把我学生的文章完整刊登出来，让国人看到，现在的HSK在怎样伤害对中国充满热情的友好国家的下一代。下一代代表未来，伤害别人的下一代，也就是在伤害我们自己的未来。这是非常严峻的事情。”

　　国家汉办（国家汉语水平考试委员会办公室）一位女士称已经知晓韩国试卷和北京试卷内容相同事件，情况正在调查之中，届时会向广大考生作出解释。

　　韩国学生在知道有中国媒体关注这个事情后，在网上引发了对该事件的再次关注。

　　HSK中心拒绝透露情况

　　记者在上周五（11月28日）上午致电负责中国汉语水平考试(HSK)考试的北京语言大学汉语水平考试中心询问试卷雷同事件是否属实。

　　北京语言大学HSK中心一位男士在了解所问问题后，问记者是干什么的，问这个问题有什么目的。记者说只是因为有朋友在韩国，关心这个事情，希望知道真相。该男士拒绝回答记者的提问，声称自己仅仅是临时工，只负责一些日常的杂事，对此毫不知情，然后挂断电话。记者再次打入电话，告诉他真实身份，他坚称自己是临时工，对该事情不知情，然后又迅速挂断电话。

　　记者随即致电北京语言大学办公室。办公室一位女士告诉记者一个电话号码，让记者打过去找一个姓柴的老师了解情况。这个号码正是刚刚记者打过的号码，这位女士特意告诉记者：一定要找一位姓柴的老师。

　　再次拨通HSK中心的电话，一位女士接的电话，记者告诉她要找柴老师。随后一位男士接了电话，一听声音，原来柴老师就是就是刚刚接电话声称自己是临时工的那位，他还是说不知情就挂了电话。

　　在北京语言大学汉语水平考试中心的网站（http://www.hsk.org.cn）最下方，写着“联系人：柴省三、武晓宇；电话：（010）82303685，82303962”。电话号码就是记者打过去询问的号码。

　　记者再次拨通了北京语言大学办公室的电话，询问像这种重要的考试的相关事情为什么要让一位临时工负责。接电话的女士称，该人他们已经雇佣了2年了，没什么问题。她又给了记者一个号码，叫记者找一位叫张凯的老师。这位女士说，张凯老师也可以解答这个问题。

　　记者致电张凯。张凯称自己不知道这事情，并称试卷内容是秘密，不可向外透露，关于这事情他无可奉告。记者追问：试卷内容是秘密，那么北京7月份的试卷和韩国11月份的考试雷同也是秘密？会不会有人造谣，考试中心会不会辟谣？张凯说了一句“你凭什么问我这问题”后就挂断了电话。

　　国家汉办正在调查

　　记者随即询问了教育部考试中心。教育部考试中心的人解释，对外汉语考试不归他们管，要问国家汉办。

　　记者打114查询不到国家汉办的电话，但在互联网上查到了一个相关号码，然后通过他们找到了负责考试的办公室。

　　该办公室接电话的人声称，领导不在，等半小时后再打来。记者在半小时后打过去，对方解释，领导在汇报情况，要再等一会。

　　直到下午，记者才找到该办公室一位女士，可以向记者解释这件事情。

　　记者称有朋友在韩国，因为别人买了大街上卖的今年7月北京的HSK试卷考了好分数，而他没买所以考得差，该朋友认为这样很不公平。记者问这位女士会不会给该朋友一个公平的答复。该女士称，他们已经知道了韩国试卷与北京雷同的事情，情况已经在调查中。她告诉记者：光听别人说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实，这个我们情况正在调查，?绞焙蛞欢ɑ岣蠹乙桓雎獾拇鸶础Ｕ馕慌砍疲且彩翘嫡馐虑榈模裁患绞跃硎鞘裁囱砸膊桓叶涎哉馐虑榈目尚哦取Ｋ窍铝思钦叩氖只怕耄登榭龅鞑榍宄撕蠡岣嫠呒钦摺?

　　记者询问，是否会有两次考试时间地点不一样，而试卷可以雷同的情况。该女士否认了这种说法。该女士称，试卷内容不归他们管，要问北京语言大学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复旦大学副教授质疑HSK

　　张业松老师是今年2月以复旦大学和韩国高校校际交流的客员教授身份，到高丽大学中文系任教的。他在高丽大学任教四门中文系专业课程，其中三门面向本科生的语言课程可以跨系公选，因此有很多非中文系的学生前来听课，最先向他反映11月考试试卷雷同情况的就是一位地理教育系的学生，这位学生还专门把他了解到情况写成中文文章，交给张老师。

　　张老师说，据他了解，在韩国报考HSK中初级（根据考试成绩，分为4-8级）需交将近7万元韩币的报名费（约相当于人民币500元），11月韩国HSK中初级考点共有5个，其中参考人数最多的大约5000人。高级（9-11级）在韩国只有汉城一个考点，限1000人，报名费将近10万韩币（约相当于人民币700元）。张老师质疑说：“这些报名费的收入，仅在韩国一地就是很大一笔钱。国家考试属于公共事业，不是营利事业，所得应该完全服务于考试，应该追究这些钱都用在什么地方了。”

　　9月份在韩国的中国教师联谊会曾经召开过一个在韩汉语教学研讨会，张老师参加了。他当时对HSK运作情况毫无所知，只是听一直从事HSK考试工作的一些老师在说HSK题库太小，也有人说出题很难，哪怕是专家，出一道题也很不容易，所以HSK题库每年只能增加两套还是两道新题。

　　张老师说：“我当时很惊讶，我们都是从事教育工作的，命题再怎么难，也不至于这么大一家挂着国家牌号的机构，一年只能出两套题。”

　　张老师说：我看到2001年的HSK新闻，中间透露了几道题，也并不觉得出得好。

　　张老师向记者出示了一则来自《新闻晚报》（2001年12月18日16:02:44新华网转载，记者张嵘）的HSK新闻，题为《“汉语托福”考试笑话百出日本考生不辨红白》，报道称：“HSK（又称汉语托福）全国联考刚刚落幕，此次考试创造了自1990年开考以来报考人数之冠，其中凸现的几个有趣话题更是被人们津津乐道。近日，记者在上海考点内外，了解了一些情况，果然让人大开眼界。有个日本学生看着一道题目百思不得其解。这道题是：这个歌星最近在国内很＿＿＿＿。给出的选择有“黑、白、红、黄”。这个学生选择了“白”，但答案却是“红”。“红不是很血腥吗？白说明没有绯闻，名声好啊。”他挺委屈。”

　　张老师说：“在粤语区说‘某人最近很黑’并不鲜见，意思是很不走运。普通话作为一种通用语言也始终处于发展之中，吸收方言区有表现力的语汇进入自己的表达系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此这道题很难说有绝对唯一的答案。如果要检查学生对‘很红’这种表达方式是否掌握，这道题应该对语句条件作出更严格的约束，比如说成‘这位歌星最近在国内很＿＿＿＿，到处受到追捧。’才能做成唯一的选择。”

　　张老师质疑：HSK的命题到底怎么在弄？

　　韩国考生要求退钱

　　韩国学生告诉张老师，许多媒体都报道了这次试卷雷同的事情，其中11月21日《朝鲜日报》报道的基本内容是：11月16日韩国学生考的内容跟7月中国考的一样，所以网上很多人争论这个问题。有的学生要求还钱或者重考。韩国HSK事务局说HSK考试是题库方式，所以每次考试的试题不一定不一样，而且他们不关心试题的内容。

　　试卷雷同的事，是从韩国的著名网站daum（http://www.daum.net）上的一个“汉语水平考试”讨论中组中爆出来的，参加这个讨论组人数，据学生说有十万之众。

　　张老师说：“我的学生差不多都到中国留过学，也在中国参加过HSK考试，他们说，在中国，中初级报名费约400人民币，高级约600人民币，成绩1个月可以得到。”他们抱怨在韩国参加HSK考试报名费比在中国贵，而且报名后因事不能参加考试，也不能退钱，参加下次考试还得另外交钱。但在韩国举办的HSK考试各方面的条件却比中国差很多，汉城的考场环境噪音大，设施不好，还要自带耳机，影响听力和口语。还抱怨考过HSK之后2个月以后才能得到成绩，问及原因，韩国的HSK事务局（电话82-2-34524788）官员答复说，因为阅卷只有三个人，所以慢。

　　张老师认为，请命题人、阅卷人、租用考场、运输考卷、聘用事务人员等等，这些都是要花钱的，需要问的是，在成本和收益方面，主管机构是不是合理处置了、有没有相应的监管制度。

　　由于HSK的题库太小，在韩国出现了一些专门针对HSK的补习班。就像中国的某外语补习学校从TOEFL考试中偷题一样，韩国一些补习学院也从HSK偷题。因为HSK可以无限次参考?г汗陀度说街泄渭涌际裕咳思亲〖傅捞猓缓蠡乩雌闯鐾暾目季恚源俗魑嗅庋姆ūΑＵ庵置客当亓榈那榭鱿衷诒涞帽浔炯永鳌Ｔ诤撼牵畈欢嗝考摇把г骸倍伎枇薍SK补习班，甚至还出现了一个专门的HSK补习学院。HSK补习班的教师，大部分是中国人，主要是通过国际婚姻过来的、过去在国内从事教育工作的人。那家专门的HSK补习学院就以院长曾是中国大学教师相招徕。

　　张老师说，在这种“东亚考试社会”的环境下，家长所支付的孩子的教育费用，成倍增长，搞得怨声载道，可是没有办法根治。

　　张老师把处在中国科举文化影响圈内的东亚各国长期借助公共考试选拔人才、社会对通过考试出人头地存在根深蒂固的信仰的环境称为“东亚考试社会”。

　　HSK公信力受到质疑

　　张老师称：韩国的问题是他们的问题，我要追究的是我们的问题。如何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才是最重要的。问题归结到原点，是主管机构既然打着国家的旗号、代表国家面向全世界在办公共事业，他们是不是真的有这种意识、还是仅仅把这个考试当成了小单位甚至某几个人的事业。HSK在怎样代表国家从事公共事业，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张老师分析说，HSK作为一项随着国家的发展而出现的新兴事业，也许过去因为规模小，存在种种问题在所难免。比如过去在中国留过学的韩国学生向他反映，由于主考机构缺乏全局管理能力，曾有过甚至在北京和天津都没法统一时间、统一试卷、统一管理报名资格的情况，那时很多外国学生尝试在北京考过之后，又到天津重考一次。由于考卷重题率高，相隔一周或者几天，在北京考出4级成绩，在天津就可能考出8级成绩。“这样的成绩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拿着一个这样得到的8级证书去找与中国相关的工作，岂不是要给考生的所在国和我国带来双重损失？长此以往，HSK证书还会有人相信吗？”

　　“所以，”张老师说，“随着我国国际声誉的持续上升和考试规模的逐年扩大，HSK的管理和运作制度应该作出相应调整才对。这次的情况算什么事呢？过去还只是少量重题而已，现在不仅没有改善，反而闹到雷同，像话吗？！”

　　张老师澄清，他在高丽大学的学生尽管所有人都参加过或准备参加HSK考试（汉语水平考试），“但本人的教学任务却与HSK毫无关涉。不仅如此，本人在国内高校任教的专业系科，也从不涉及HSK，与之不存在任何利益瓜葛和冲突。此前我对HSK的认识，仅限于作为一名普通的中国公民，不断从国内媒体上看到有关HSK考试如何随着我国国力的提升，在国际上越来越受重视，每年参加HSK考试的外国人越来越多等等，由此获得一种作为腾飞中的中国的公民的自豪感和满足感。”

　　他说，“所以，当我从高丽大学学生那里了解到有关HSK考试的情况时，感觉到的震惊和羞辱几乎无以形容。我的这些异国学生都是那样的勤奋刻苦，对发展中的中国为他们个人提供的发展机会热情到无以形容；我的国家的领袖在国际场合一再重申的“中国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的政治承诺，他们也几乎从未怀疑过。可是，在此次的HSK考试中，他们受到的却是我无从安慰的伤害。”

　　昨天（12月1日），记者通过张业松老师了解到，韩国学生在知道有中国媒体关注这个事情后，在网上迅速传播被关注的这个信息，成为DAUM网站中涉及HSK讨论的热门话题。（来源：东方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