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旅游目的地的协调发展

　　——兼论新的发展观

　　杜一力

　　【始语】旅游目的地的发展和管理，各国有很多共同关注的热点，多年来世界旅游组织和国内旅游研究界集中引进了旅游地生命周期问题、环境保护问题、文化保护问题、游客承载量等问题，这些专项研究成果为越来越多的实际工作者所接受，所实践。但是，对中国这样经济持续高速增长，社会急剧发展的国家，不仅需要借鉴先进开发理念和前沿管理技术，还特别需要站在发展前沿，以系统的科学的发展观，来统这些先进理念和现代技术，调整和完善我们用以规划未来和审视历史的指导思想——与时俱进的发展观

　　一、认识协调发展

　　【表现：突破式发展】中国旅游业25年的快速发展，已经形成了一批像桂林这样比较成熟的旅游目的地。分析这些已经发展有年的旅游目的地，发展的基本轨迹都是“突破式”的发展方式。所谓“突破式”的发展，就是在一个低层次的均衡状态上，打破平衡，倾斜发展，点状快速发展。在前20年中国各旅游目的地的突破性成长中，主要是产业链条各环节的不平衡发展：多数是市场因为某些机遇被突然启动，旅游产业链条中制约发展的那些短腿因素成为旅游企业、相关行业和各级政府的重点工作，调动社会各方面的资源，集中得到解决。比如桂林，70年代末80年代初，旅游发展初期，第一步就缺飞机缺航班缺机场。集中力量解决之后，饭店的问题又突出起来；80年代90年代一批现代化的饭店设施建设起来，景区氛围周边设施又显出落差，于是采取措施整治景区环境；此后又大范围的解决旅游厕所的问题；继而进行了规模宏大的旧城改造，以“三江四湖”水系贯通，优化和提升了旅游目的地的环境质量和品位。

　　桂林旅游发展的过程，在中国具有普遍意义。任何经济体和社会单元，高速发展初期，都是不平衡的。比如，中国改革开放之初，所有的改革指向打破大锅饭，小平同志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等等。正是这种低层次平衡的打破，形成了倾斜、差别，启动了竞争，形成了较快的发展速度。20多年的发展，不平衡的状态，在各个领域普遍存在。在整个社会转型，经济起飞的发展阶段，这种不平衡，实质上是社会发展和经济发展的动力机制。旅游目的地不平衡的“突破式”发展，是一个不可回避的发展过程和必然的发展方式选择。中国旅游业在开放和改革中，以“适度超前发展”“先导产业”“重点发展的产业”一系列“突破型”的指导思想把握住了发展的规律，从零开始，25年成为旅游大国。

　　【本质：动态平衡】但是突破式发展，不是倾斜式发展，更不是片面发展。中国旅游业每一次制约因素的突破，就带来一次整体发展规模的扩大，或者带来整体发展水平的提高。中国把这种规律称之为“上台阶”。本质上，是以突破发展的方式，推动平衡和协调发展，这符合规律：社会和经济的发展进程总是处在平衡与不平衡的动态过程之中，不平衡的过程激发了动力，但是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趋向自身平衡的需求，这种时候，平衡、和谐、协调的发展，有利于整体的快速发展。这也是规律，中国老祖先就理解和认识到的相互变化的关系，中国自古就有这样辩证施治的历史经验。

　　【时代：新的发展观】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正在一个谋求新的平衡的大台阶上，党的十六大对此有深入的分析和明确的定位。所以，我们的对经济和社会发展有新的要求：从建设小康社会，到建设全面的小康社会。因此，国家大的经济决策，提出的是统筹的发展观。统筹，就是兼顾，就是协调，目的就是平衡。五个统筹。五统筹，归纳了当前倍受关注各个层次的协调问题。应该说，我们已经形成了新的发展观。与时俱进的发展观。

　　中国旅游业和多数的旅游目的地也进入谋求更大发展的新阶段，同样协调发展也是目前阶段的重要目标。旅游业和旅游目的地的协调发展的问题，不是旅游业自身提出的问题，更不是自身可以完成的问题，而是经济社会的协调发展的要求，其中就包含着旅游业要与经济、社会、自然发展相适应相匹配。也就是说，中国社会经济发展和旅游业的发展以及旅游目的地的发展，整体上正在一个新的动态平衡的时期。以均衡发展，已经成为我们这个阶段的发展指导思想。

　　【理论：协调发展】如何去把握“协调发展”意义。概括说，是经济社会走向成熟发展的内在要求；深入分析可以借鉴中国科学院研究组关于发展中“三度”理论表述。研究组认为发展能力有三大本质定义，即发展度、协调度和持续度；同时认为，发展度是出发点，是动力器；协调度是公正标志，是调节器；持续度是终极目标，也是稳定器。在发展度、协调度和持续度三者之间的关系是逻辑自洽和均衡匹配。我认识，现在已经得到社会共识的协调度至少有这么几个层次：一是发展和环境之间的协调，亦即人和自然的关系，此中包括每代人与自然的协调，还包括代际之间的协调；二是发展过程中社会之间的协调，亦即人与人的协调，此中包括人际之间的协调，还包括区域之间人群的协调，阶层之间人群的协调；三是在社会各种活动相互的协调，比如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之间的协调；经济效率与社会公平之间的协调；自由竞争与有序规范之间的协调；开拓创新与有效继承之间的协调，科技发展和人的发展之间的协调，等等。我们分析旅游业和目的地均衡协调发展问题，可以借助这个理论工具。

　　二、关于旅游目的地的协调发展　　

　　【三个层次】看旅游目的地的协调与否，也是三大层次：即目的地旅游发展与自然的协调平衡、目的地旅游业发展与社会发展的和谐同步、目的地旅游业产业链条产业要素之间的平衡协调关联。中国的旅游目的地20年，在这三个层面上都在不断的突破，不断地平衡，既要解决许多发展中国家最迫切要解决的问题，也同时在跟踪和研究全球性的问题，关注人类发展更实质的问题。中国的旅游目的地实践的理论价值是非常丰富的。

　　1、旅游业发展与当地经济发展的协调

　　【三个基本关系】旅游业与经济发展的协调是最基本层面的协调。中国旅游目的地的发展过程中，政府和市场都非常集中于三个基本问题的协调：一是旅游产业地位问题，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一个经济体中，旅游业与资源、与市场和其他经济部门的自恰度的把握，各地在经济发展战略中，都有深度研究，恰当的定位。但凡定位失准，肯定引发发展的不协调；二是产业结构的问题，产业结构问题与产业定位是同一问题的不同层面，在科学的产业定位中，应该包含合理的产业结构要求，但是相当多的旅游目的地产业结构不合理。原因多样，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目的地的整体经济发展缺乏协调能力，旅游产业定位不能够落实到经济布局上去；三是基础设施支持度问题，这也是产业结构的问题，曾经，基础设施不足是旅游业最严重最普遍的制约因素。

　　【产业各项协调】随着中国各旅游目的地迅速的成长成熟，旅游产业在各地经济中的定位不断明晰，旅游业产业内部各要素相应在比较高的战略平台上，进行新的均衡匹配。这也就是多年前我们研究产业发展时，提出的“产业高度化”。也有几大问题始终是协调发展中的工作重点：一是量和度的协调，包括市场的深度开发、资源的深度开发、服务的深度开发；二是发展的序次的协调，包括重点地区和带动地区的协调、重点产品和产品体系的协调，地区和企业的协调，企业和企业的协调；三是GDP的增长和当地居民的发展的协调。等等。在旅游目的地成熟成长的这个阶段，我们对旅游产业经济均衡协调发展的研究，就与其他国家的研究者的视角有了较多的共同点：比如我们在研究旅游业对当地GDP的贡献的时候，开始更多地关注当地原住民的生存问题；在积极提供优惠政策吸引外资的同时，开始注意避免由高速增长驱动的投资饥渴而形成的开发商主导的问题；开始更多的关注投资过程中利益相关者的问题。

　　2、旅游发展与当地社会发展的协调

　　【多质特性】

　　从一开始，旅游业在经济功能之外的社会功能就在我们的发展中起着重大作用。国家旅游局大楼上的标志就是：旅游产业促进经济繁荣和社会发展。中国旅游业前10年的总结中，我们曾用大量的实证研究说明：旅游业发展促进思想开放；旅游者带来与外域文明的直接交流；旅游活动带来人流、资金流、信息流，全面带动当地社会发展。中国旅游业近10年用更多的实证说明：旅游发展促进当地的市场开放；旅游目的地营销的目标超越旅游客源招徕，成为目的地成为全国性以至全球性品牌形象的最好渠道，所以旅游目的地形象的树立已经成为目的地政府工作责任和目标。我们的发展还证明：旅游是一个把文化作为资源来开发的精神产品，可以作为文化的载体进入市场，旅游业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交汇点。

　　【基本关系】

　　正因为旅游业这些多质性，所以其发展需要在社会发展的更大范围内统筹和协调。各地始终探讨和把握的一个基本关系问题：就是目的地的旅游业发展中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统一。这个问题始终存在，对社会发展有利的旅游产品、经营活动很多时候与经济收益不统一，叫好不叫座，市场追捧的产品中一些对社会健康运行不利，有些甚至对当地社会经济发展带来比较严重的负面影响，如毒品与性，这是各国都有的发展现象，我们一直以文化传统和社会制度抵制这些现象，现在还可以从社会协调发展的内在规律来帮助选择。

　　【深层次关系】

　　随着旅游业成熟和中国社会发展的全面发展，旅游业与社会发展中的深一层次的各种问题正在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也是在这些问题上，中国旅游业研究与国际旅游业的研究有更多的对话和交流：一是旅游经济的发展要与旅游对人的完善深度协调，也就是以人为本的发展。世界旅游组织20世纪80年代就曾经通过了《旅游权力法案》和《旅游规范》，把旅游对人的教育、人的交流、人的发展，作为旅游业的目标看待；21世纪以来又有旅游目的地当地人的生存发展提出可替代性旅游的概念；两种不同的观点说明对旅游者和当地人的发展都重要，之间的平衡协调将越来越重要；二是开放性的产业和文化保护问题的协调，当旅游业被称为改革开放先导的时候，它的开放性正是它对社会发展的贡献所在，而开放带来社会转型同时带来文化转型，在与开放俱来的多种文明多种文化对照中，本土文化传统文化迅速变异分化，需要全社会的文化自觉。现实中文化保护的意识已经提到各级发展的决策台上，但是以满足工业化国家现代经济社会的休闲需求的旅游供给，与自给自足的社会土壤上形成的本民族文化协调对接，还要不伤中学之体，保持文化特质。这是一个世界级的难题，我们正在与各国共同探讨。三是与别的产业不同，旅游对社会和文化产生各种影响的同时，社会和文化又是旅游业的资源，也就是说，越稀有的社会文化形态，越容易成为吸引人的文化旅游产品，就越容易受到影响，世界各国的发展中，旅游开发和原文化生态关系问题都是最敏感的问题。

　　3、旅游发展与自然的协调

　　【基本关系】

　　人与自然的协调是人类发展中最重要的协调。旅游业发展中不可回避的基本关系是保护和开发的关系问题。在这个基本问题上，中国旅游业对此的认识和把握，从一开始就和世界各国一样高度一样重视。因为旅游发展与自然的协调不仅是旅游业持续发展的内在要求，而且自然本身就是旅游业所凭借的基本资源，没有协调的自然环境，就没有旅游业，这是一个高度密切的相生关系。与其他国家实践和研究有两点不同：第一点中国很多地区发展旅游业，本身就是把它作为环保替代产业来选择的，特别是贫困地区，没有别的资源，或者别的资源开发会严重地破坏整体的生态环境，所以这些地区在经济发展和原住民生存问题上，对旅游业的依赖程度比较高。这种依赖度往往影响到正确处理保护和开发的关系。第二点，在其他的国家，开发和保护中的论争主要是技术问题，但在中国，关于保护和开发的论争主要是体制问题。

　　【相关问题】

　　在对开发和保护关系越来越自觉的基础上，旅游目的地开发中一系列协调开发和保护的理念和技术正在广泛运用：首先是旅游规划旅游开发中生态式发展旅游概念的大量实践；二是环境影响研究逐渐科学化系统化制度化；三是旅游目的地控制旅游污染的技术运用；四是旅游景区容量承载量的专门研究，五是度假产品的多样化、休闲方式多元化的市场引导和专门研究。此外，我们对社会资源的综合性开发、复合型利用的研究走在比较前沿的位置：各地正在普遍试验以工业为旅游资源开发工业旅游，以农业为旅游资源开发农业旅游，正在与体育活动结合开发体育旅游。也有的开展和开发替代型旅游产品，探索新的旅游开发概念。

　　4、旅游发展在经济-社会—自然巨系统中的综合协调

　　【巨系统】

　　在单纯地分析旅游业与三个方面协调发展的认识之外，还有更高层次，就是经济、社会、自然三个大的协调中的协调。在旅游目的地在自身协调发展的同时，还要与宏观经济、宏观社会和宏观自然大系统的协调。

　　【相互系统】

　　专门提到旅游目的地的宏观协调，也是因为仅从旅游目的地研究自身的协调，很容易产生地区封闭，自我中心。而目的地是一个相互系统，需要整体协调，因此与其他区域经济体的互补和协调，与宏观经济体的总体协调，在我们的发展指导思想中非常重要。在各国的研究中，提出的旅游目的地的差异性开发的问题，旅游特点特色问题，旅游目的地生命周期的问题，都是这个范畴的问题。

　　【大协调】

　　专门提到大协调，主要是有感在中国的实践过程中往往对一个具体的目的地和一个具体的问题，各路专家学者各持一端，看法和判断很不统一。从各自的协调看问题，和从大系统协调看问题，应该服从于大系统的协调。比如说，旅游解决贫困问题，是一个旅游业的社会功能问题，但是很多地区的贫困往往也是环境恶化的根源之一，旅游业发展又是对自然环境的保护问题。世界各国发展实践也可以看出一个问题，如果不能消除贫困，生态环境的保护和建设，将是一句空话。发展国家中没有脱贫的人数并不是个小数，他们的生存权是个现实问题。在这些地方，经济不发展，贫困的时间持续越久，贫困的程度越严重，生态环境的破坏就越是无法抑制。再比如说，在现在状况下，同代之间的不公平已经是非常严重的问题，社会成员占有的社会资源是如此悬殊，旅游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一个促进均衡发展的方式

　　三、协调发展的要求

　　旅游业或者旅游目的地的协调发展，要求有基本标志、重要指征，还应该有系列目标，同时有相适应的协调统筹机制。

　　【系列目标】

　　系列目标的设置，意味着旅游业或者旅游目的地的发展不是单一目标，特别不是简单的经济目标。这是新的历史时期，也是十一五时期的一个重要历史特点，这是一个社会效益、经济效益、生态效益并重，多重目标并重的时代。全面小康社会的社会发展目标下，旅游业应当有经济目标、社会文化发展综合目标，还要有生态导向性的资源保护目标。各项目标综合引导，从项目到政策，从微观到宏观，从局部到流域，从单项政策到战略，从当前效果到长远影响，都要考虑多重目标，最大限度的发挥旅游业的综合效益。

　　【统筹协调机制】

　　相适应的统筹协调机制。旅游业一直在探索，特别是目的地旅游业发展中，已经非常强烈地感到旅游的多质性的多领域的优势充分发挥，单一的旅游企业不能胜任，传统的旅游管理部门也不能胜任。有人总结：旅游发展初期事业型，后来的产业型，现在应该是综合型。综合性的产业，复合型的目标，必须把各种资源组织起来，不仅与土地开发、城市建设、风景名胜、文物、文化、环保等具体部门相衔接，还要与当地国民经济的五年规划、长远规划、政府战略等大规划相协调。旅游产业和旅游目的地的协调发展，在中国，落实和主导责任在各级政府，这是最相适应的统筹协调机制。

　　【结束】

　　中国旅游发展中的热点问题，与世界各国旅游业发展过程中的问题是一样的，并非疑难杂症，因此，与世界旅游组织一起进行这样的专项交流，借鉴和研讨各国发展重的共同的问题，非常有意义。当然，相同的问题，在中国可能有不同的成因，因此，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必须要符合中国的经济发展水平、体制现状，这是另外一个层次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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