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画报：上海嘉定氯气泄漏事件事故真相调查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03日13:50 外滩画报

　　工厂关闭遗留危险物品 90多人中毒住进医院

　　外滩记者茅文贤武巍巍/报道

　　11月28日下午4：30，上海市嘉定区朱家桥镇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液氯钢瓶泄漏事件，附近村民和过往行人90多人中毒。

　　中毒者住进了医院

　　11月30日下午一点，当记者赶到嘉定区中心医院时，获悉共有90人来此就诊。“大多数患者已经回家了，但是27个月大的金叶婷、8岁的孙喜凤、两个70多岁的老人还在住院，其他6人留院观察。”嘉定区中心医院急症科医生居学丰告诉记者。

　　在嘉定区中心医院一楼观察室，记者见到了63岁的沈永娥。她是这次氯气泄漏事故的第一个受害者。

　　病床上的她，脸色黯淡，手上的皮肤有点龟裂。11月29日上午8：30，医生查完房，对她说可以回家了。没想到，回到家还没等一个小时，她就难受得不行，想吐又吐不出来。于是，又第二次住进了医院。

　　回忆起这段飞来横祸，她对记者说，28日下午4：30左右，准备往家赶。“穿过公路时，闻到一股刺激性的气体，一大片黄色的气体从废弃的厂房里蔓延开来。一下子觉得透不过气来，不停地咳嗽，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说话期间，沈永娥咳了几次，老有黄色的黏液咳出。

　　氯气泄漏点在哪里

　　在知情人的带领下，记者找到了氯气泄漏点——一个废弃的工厂大门口。

　　这个工厂位于嘉定区朱家桥镇和平村，距离当地村办公室很近。工厂大门两边分别悬挂着两块牌子：“上海嘉定舆和色母厂”和“上海嘉定分子筛器厂”。这次高压瓶泄漏氯气的地方就在靠近工厂门口的广玉兰树下，此刻这树已是一片焦黑。附近的农田也是焦黄一片，与旁边的绿油油的菜地形成鲜明反差。不过，如果你仔细看的话，离这里近一些的菜叶子也出现了脱绿斑，有的叶色变为浅黄色或灰白色。

　　知情人告诉记者，液氯瓶原来就放在一个类似于停车库的地方，一共有三个，这次泄漏的是其中一个。泄漏点10米远处是厂里仅有的一幢三层小楼。“一楼已经租给当地一私营老板用做外地员工宿舍。里面的人因为周五上班而逃过此劫。”

　　液氯瓶是如何泄漏的

　　据泄漏点旁边一家杂货店的姜老板介绍，他们的杂货店在这里已经开了10年了，“液氯钢瓶放在这里也有七八年了，当时我看到黄色的液体‘哗哗’地流出来就马上跑掉了，连门都来不及关。”

　　姓万的老板娘透露，“对面卖饲料的人要把这些液氯钢瓶搬走堆放饲料，他当时叫村里面管自来水的人来帮他拧开盖子。”“搬的人根本不知道这瓶子的危害。”

　　在村办公室楼下，记者从村卫生所的一个卫生员那里证实，是吴姓自来水管理员拧开的装氯气的钢瓶盖子。

　　对面饲料店住的是一对外地夫妇，搬来两个月了。记者进屋时，男主人不在，女主人承认是她丈夫要搬开液氯瓶放饲料。

　　企业倒闭8年

　　环保局将其遗忘

　　记者查阅了国家标准公布的《危险货物品名表》，在第2类压缩气体和液化气体的第3项中看到：有毒气体。

　　嘉定区环保局的桑先生告诉记者，“液氯的确是属于国家标准公布的危险化学品。”这三瓶液氯是原来朱家桥硼砂厂的，当时被放置在距离总厂几公里之外的一个车间。七八年前因为产品销售出了问题而倒闭了。

　　这个厂又属于哪里管的呢？雨化村负责人李仁明说：“这个说不清楚。” 2001年娄塘镇和朱家桥镇合并，2002年4月，雨化村与和平村合并。“那厂子原来是和平村的，但已经卖掉8年了。现在把房子租给别人。”

　　工厂倒闭后为什么没有人来管这些危险品？

　　记者从嘉定区公安局的吕警官处了解到，原硼砂厂使用危险品方面是有登记的，企业倒闭后应该进行清理，也应该由环保部门来监督。

　　环保局的桑先生称，他们每年都会对生产使用危险品的企业进行检查，“硼砂厂的这三个液氯钢瓶可能是在检查时遗漏了。”桑先生这样解释道，“主要是这个工厂关掉八年左右了。而且这个车间离工厂又比较远，当时可能是忘记了。”最近因为要腾出地方，所以有人去动了它。可是动的人并不知道这是危险品。

　　该谁承担泄漏责任

　　针对环保局“可能遗漏了”的说法，嘉定区公安局的吕警官表示：“我们的法制还不是很健全，管理部门在这方面也有漏洞。”但是他不肯透露具体的责任方究竟是谁。“具体的情况目前还在调查中，不宜公布。”

　　企业肯定是有责任的，但是对一个已经关闭七八年的企业来说，找谁来负责呢？

　　华东政法学院法律系教授管建强认为，无论这个企业是否解散，依然可以追究原先法人主体的责任。同时，管教授也表示，“我们目前的赔偿都是直接损害赔偿，对于有些会引起后遗症的事故，可能需要做定期的检查。”他举了日本原子弹的例子，日本政府对受害人实行终身健康检查。“这在我们国家虽然不能马上照做，但还是有借鉴参考价值的。”

　　“另外，现在的问题也许不仅仅是赔偿了，”管建强认为，“审批监管部门无论是否故意，如果对存在的隐患没有及时处理并造成了危害，也应该追究政府部门的行政责任。”翻开《危险化学品安全管理条例》，我们看到第二十五条：危险化学品的生产、储存、使用单位转产、停产、停业或者解散的，应当采取有效措施，处置危险化学品的生产或者储存设备、库存产品及生产原料，不得留有事故隐患。处置方案应当报所在地区的市级人民政府负责危险化学品安全监督管理综合工作的部门和同级环境保护部门、公安部门备案。负责危险化学品安全监督管理综合工作的部门应当对处置情况进行监督检查。“现在就要看公安机构的调查取证了。”

　　但是否提起诉讼，这点还是要看受害者自己的意见。管建强告诉记者，对环境污染的诉讼期限是3年，比一般诉讼长，也体现了国家对环境问题的重视。

　　政府为受害者医治埋单

　　11月30日，从安徽来沪打工的余华彩正躺在病床上，盐水瓶中的药物正一点点地往下滴，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村干部一直守在病床旁。几位患者家属告诉记者，这次所有的住院开销都是当地政府出的。“我来回几趟的打的费，他们也给报销了，还有专门的师傅送饭送菜。”

　　倪秀娥等人似乎并没有为赔偿的事犯愁过，“我们相信政府。”

　　管教授表示，应该从这件事情开始，推动人大代表更有力地监督政府部门，以便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我们身边究竟还有多少危险品？还有多少像朱家桥硼砂厂这样的盲点？上海市安全生产监察管理局的马先生不肯透露具体数据，只说了句“还有成千上万的工厂在生产使用危险品”，但是“我们会从生产、经营、储存、运输、使用危险化学品和处置废弃危险化学品等环节上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