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钱立富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出现过各种各样的“托儿”：卖房有“房托”，婚介有“婚托”，路边小商小贩也有“托儿”……，其中最令人痛恨的是“医托”。如果你在看病时，有“同病相怜”者对你循循善诱，苦口婆心地向你推荐“专家门诊”，而且不收你任何推荐费，你会动心吗？如果你动了心，你就可能踏入别人设计好的陷阱里。这些所谓的“同病相怜”者就是人们常说的“医托”。他们通常以三寸不烂之舌，将患者骗到非法医疗机构或有违规执业行为的医疗机构就诊，不仅延误了疾病的诊治，还使患者蒙受了经济损失，危害了患者的健康和就医安全，严重扰乱了医疗市场秩序，在社会上造成很坏的影响。

　　上海市最近决定，从现在起到12月22日，在全市范围内开展“整顿规范医疗服务市场秩序，严厉打击医托”活动。

　　医院门口

　　外地患者屡屡被拦

　　10月26日，记者来到医托活动猖獗的华山医院进行暗访。上午10点，记者刚在华山医院门诊部门口下车就发现，在街对面有一男子拦住一对外地来的母女在说些什么，然后又掏出一张纸写好东西递给她们。记者心里不禁一愣，难道这就是医托？等那名男子走开后，记者走上前去同这对母女聊了起来，原来她们是从安徽老家来华山医院看皮肤病的，刚才那名男子介绍说有一家医院治疗皮肤病很有效果，并留下那家医院的地址和专家姓名：位于宝山区水产路的某医院一楼疑难杂症科，田某某教授。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记者发现有十几个医托可疑分子在门诊部对面的街道上徘徊，看见外地模样的人就走上前去搭讪。11点左右一对外地夫妇从公交车上下来后向门诊部走去，两男两女四个医托可疑分子连忙穿过马路走上前去，其中两个装作很热心的样子跟这对外地夫妇说华山医院现在中午休息，他们知道有一家医院很不错，并留下了地址和专家姓名，然后假装离开。而另外两名则一直紧紧地跟随着那对外地夫妇，直到他们拦住一辆出租车上车而去。

　　为了进一步了解其它医院医托活动的情况，12月1日，记者来到瑞金医院门诊部。在门诊部的大厅内，电子屏幕上不时出现提醒患者谨防医托的警示。执勤的保安告诉记者，在门诊部门口转悠的医托不多，他们中大部分活动在附近的公交站点。

　　记者沿着瑞金二路向南走到绍兴路口的公交站点寻找可疑目标，不一会儿从瑞金医院方向走过来一外地男子和怀孕妇女引起了记者的注意。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站牌上显示的公交车都进了站，但这两个人依然没有上车。这时，从96路公交车上走下一位抱着小孩的外地妇女，小孩的脸部好像被烫伤过。这两名医托嫌疑分子走上前去，问她是不是要去瑞金医院，回答是肯定的。那名外地男子说：“瑞金医院现在中午休息了，要到下午2点钟才上班。”那名怀孕妇女也说道：“我刚才去瑞金医院的时候医生就已经下班了，如果你是要治烧伤烫伤的话，我知道一家医院很不错，瑞金医院治这个不行。”大概是因为对方太“热心”了或者是求医心切，这名外地妇女就答应下来。那名男子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写上诊所的名称后递给了那位妇女，然后又告诉她怎样乘公交去那里。

　　记者出击

　　亲身体验医托“服务”

　　华山医院门诊部附近，记者在这些医托面前走了几个来回，但一直没有人上来搭讪。于是记者决定“主动出击”，在华山路乌鲁木齐中路口，记者装作一名不认识路的大学生向一医托询问华山医院门诊部如何走，那名医托很热心地对记者说，门诊部就在前面，不过已经下班了，然后又问记者得了什么病。记者回答道，就是肚子痛，也不知道是什么病。那名医托又问道是不是突发性的痛，记者胡乱地点点头，然后他很严肃地说，这可能是结石。接着，这名医托对记者介绍道，有一家诊所治疗结石的效果非常好，他老婆以前也得过结石，就是在这家诊所治好的。然后主动留下了该诊所的地址和专家姓名：位于杨树浦路上的某个体诊所，黄某某教授。

　　按照医托提供的地址，记者26日下午来到杨树浦路。在该门诊部门口，一位穿西装的男子拦住了记者，了解到记者是来找“黄教授”看病之后才让进去。挂完号后(挂号费为7元)记者来到“黄教授”的办公室，旁边还有诊所的负责人。记者打量着这间房间，没发现任何医药用品、检测仪器。“黄教授”有六七十岁，普通话极其不标准，也不是上海话，但据诊所的负责人介绍说“黄教授”是个老上海，诊所的负责人是湖南人。看病之前，那位诊所的负责人问记者是怎样知道“黄教授”的，记者告诉他是在华山医院门口听人介绍的，那位负责人听了之后说道现在上海的热心人真多啊。

　　听说记者的肚子痛，“黄教授”先是按了几下记者的腹部，然后又号了一下脉、看了看舌头，就说记者得了单纯性胃炎，吃10至15天他开出的中药后就能痊愈。“黄教授”边开处方边说因为你是学生就给优惠一点。开好处方后，那位负责人就要带记者去拿药，这时记者问道：“这些药要多少钱，我带的钱恐怕不够”。那位负责人说，10天疗程的药500元左右，如果钱不够，处方留下来，明天带好钱再来拿药。

　　记者随后打电话去华山医院咨询，门诊部主任顾建英医生介绍，单纯性胃炎非常普遍，治疗的费用只需几十元，有时甚至不需要治疗。

　　医院诉苦

　　利益受损却难防范

　　除华山医院、瑞金医院之外，肿瘤医院、五官科医院、仁济医院、中山医院，几乎上海比较好的三级医院门口都不乏医托。对于扰民害民、损害医院利益的医托，医院显得很无奈。

　　中山医院门诊部主任俞济舟医生介绍道，中山医院门口的医托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也经常出现，该院门诊部出台了两项措施打击医托：在告示栏上贴出告示，提醒患者谨防医托，不要上当受骗；保安一旦发现医托在诱骗患者，应提醒病人及病人家属不要上当并驱逐医托。其它医院也出台了类似措施，因为医托实在是很猖獗，华山医院甚至在门诊部大门口放着谨防医托的告示牌。然而这些措施对打击医托的违法活动收效甚微。

　　华山医院门诊部主任顾建英医生说，这些医托实在是太猖獗了。吕传真是华山医院神经内科著名的教授，那些医托竟对患者说吕教授老了、不行了。静安区公安分局曾在门诊部门口贴出告示，提醒患者告示上的这些人有从事医托嫌疑不要接近，但是一些医托晚上竟翻墙进入院内将告示撕掉。顾建英医生说，有些医托虽然被公安局抓过，但出来以后又重操旧业。

　　提起医托，华山医院门口的保安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告诉记者，这些人每天都在对面的马路转悠，一看到外地人就上去骗他们，作为保安，他没有权力去抓医托，只能在医托行骗的时候提醒患者不要上当，门口有哪些人是医托，他差不多都知道，只是没办法管。这名保安还说，有一次一个医托竟然对患者说华山医院的皮肤科搬走了，幸好那名患者没有相信。

　　专家介绍

　　四种人群最易上当

　　医托的危害一方面在于损害医院的利益，扰乱医疗市场秩序，另一个更大的危害在于不仅使患者蒙受经济损失，还会延误宝贵的治疗时机。

　　此外，由于外地病人来沪看病一般携带大量现金，因此一些医托除了将患者骗到非法医疗机构就诊外，还可能偷窃病人的财物。华山医院顾建英医生就介绍了她碰到的一件事，去年春节附近，有两位外地妇女到华山医院导医台投诉，她们在华山医院门口碰到两个“热心人”介绍她们去某有名的“专家”那里去看病，在乘出租车的过程中两个医托找了借口下了车，而她们在下车后发现3000多元的现金被偷了。

　　中山医院门诊部主任俞济舟医生介绍道，最容易受医托蒙骗的病人有四种：一是长期患慢性病，在正规医院反复治疗，效果不太理想的；二是有难言之隐，本身就不太愿意在正规医院露面的；三是远道而来，好不容易找对地点，医院又已经到点下班的(中午医院休息时间和下午医院下班后也是医托活动的高峰期)；四是疾病本身要动手术，却尚抱侥幸心理，以为可以通过打针吃药来解决的。

　　全市范围

　　专项整治拉开帷幕

　　上海市最近决定，从现在起到12月22日，在全市范围内开展“整顿规范医疗服务市场秩序，严厉打击医托”活动。

　　本次专项整治活动要求各级卫生行政部门对辖区内医疗机构雇佣“医托”的不正当竞争行为加强调查，对存在违法违规行为的医疗机构或个人依法予以查处，对法人代表实施责任追究制，并予以信息公示和通报；对非法医疗机构或个人雇佣“医托”的，坚决予以取缔。各级公安机关也将积极配合卫生行政部门，整治医疗机构周边治安秩序，重点打击“医托”违法活动，对查获的充当“医托”行骗患者的违法人员，积极开展调查取证，依法予以处罚。

　　专项整治活动还要求各医疗机构的有关职能部门，要在公安机关的指导下积极开展内部安全保卫工作，配合当地派出所加强对医疗机构周边治安秩序的管理，同时要做好宣传工作，提醒前来就诊的患者谨防“医托”，避免受骗上当。

　　关注一 医托何以屡禁不止

　　有关部门打击医托的行动一直都没有停止过，那么为什么会屡禁不止呢？

　　首先，在于一些小医院、小诊所把医疗当成一种纯粹的商业经营，雇佣“医托”拉“生意”，非法行医者则混迹其中，打击医托应从整治源头开始。

　　其次，法律法规中也缺乏相应的条文对医托这种行为进行制约。目前有关部门能依据的，就是1998年12月，国家卫生部、公安部就联合颁发的《关于清理整顿非法医疗机构、严厉打击“医托”违法行为活动的通知》，指出医托是违法活动，对查获的充当医托行骗的违法人员，根据规定，由公安机关处以15日以下拘留、200元以下罚款。然而，在实际操作时，往往出现这种情况：医托向病人行骗时被逮个正着，到头来却因为受骗者不愿意指证等原因“证据不足”而作罢，偶尔扭送当地公安部门的，处以拘留后出来又重操旧业。

　　关注二 留神“空中医托”

　　如今，各地各级广播电台都开设有诸如“某某医疗热线”、“某某健康咨询”之类的医疗保健节目。消费者在收听这些医疗热线之类的节目时，也要多留一个心眼，当心上了“空中医托”的当。今年3月份，广西某市电台“医疗热线”的一位主持人愤然向新华社记者袒露了“医疗热线”的种种内幕：

　　一是打着名牌欺骗听众。那些上热线的医生个个“出身医学世家”，人人藏有“祖传秘方”。而实际上，同一名热线医生今天是“肝炎专家邱主任”，明天又成了“治不孕不育症的王教授”。

　　二是安排“空中托儿”迷惑听众。每次热线一开通，随即就有不少患者打电话进直播间，：“X医生呀，吃了你的药，马上就见效了，我想问问还要不要吃呀？”其实很多都是医生事先安排好的人选“托儿”：甲医生上班，乙大夫打电话；乙大夫上班，丙医生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