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血病吞噬吉化豆奶中毒学生？(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06日11:30 沈阳今报

　　首席记者董永君／文记者汪兴宇／摄

“我喝的就是这种奶。”得白血病的小博说。

喝豆奶中毒的任重接受本报记者采访。

家长从冰箱里拿出当年的有毒豆奶。

生产豆奶的厂房已人去楼空。　　再起波澜

　　多名学生豆奶中毒患重病

　　江城吉林市因江而得名，松花江将这座城市隔为两半，国家特大型企业———吉林化学工业公司就坐落在江北。

　　吉化是整个吉林市的支柱企业。如果说吉林市市民不知道市长是谁，但不会不知道吉化这个知名企业。2001年9月，吉化曾在全国“闻名”一时，不是因为企业本身的名气，而是因涉及一起6362名学生豆奶中毒事件。

　　两年过去了，吉化公司中小学总校所属学校的三名学生莫名其妙地患上了白血病，还有几十个学生身患脑痉挛、中毒性心肌炎、胃炎、十二指肠球部溃疡、肝脾肿大等多种疾病。回忆病史，他们的家长将目光集中在两年前吉化豆奶中毒一事。

　　血液病专家说，在正常人群中，患白血病的比例仅为十万分之一。一万多个学生里面突然出现三个白血病，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事件回顾

　　“万方”豆奶毒倒6362名学生

　　到吉林市采访，随便问起一个市民，他们几乎都能回忆起当初豆奶中毒事件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和愤怒。

　　2001年9月3日和9月4日，吉化公司中小学总校所属的12所中小学校发生严重的豆奶中毒事件，一万余名学生在饮用学校统一购进的吉林市万方科工贸责任公司（以下简称“万方公司”）生产的豆奶后，6362名学生集体中毒。

　　2002年8月9日，吉林省吉林市中级人民法院下达了（2002）吉刑终字第36号刑事判决书，终审判处当事人“万方公司”的法人代表周景山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四年，并处罚金一万元，没收全部财产；其他涉案人员孙英梅、王丽丛，以生产、销售不符合卫生标准的食品罪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五年，并分别处罚金3000元。

　　一名豆奶中毒学生家长说，他们曾拿着黑龙江省职业病医院出具的十几份重金属汞中毒化验单，找到吉林市龙潭区人民法院和检察院，要求延缓开庭。但法院和检察院面对“重要证据”却未能采用。一审、终审判决下达后，中毒学生家长不服，两年来，他们身负经济和精神上的巨大压力，上访、起诉，非要为孩子的健康讨个说法。

　　蹊跷之事

　　职业病医院玩起“变脸”

　　当年，经过吉林省卫生厅证明，吉林市卫生局对此次豆奶中毒的技术评定结果为：万方公司9月4日生产的豆奶，细菌总数、大肠菌群指标分别超过豆奶标准的3600倍和800倍，豆奶已受到细菌的严重污染。但家长们认为，豆奶的污染不仅是细菌超标的问题，里面还有更严重的问题。

　　事发后半个月左右，多数消化道系统中毒的学生病情好转，出院观察；剩余的230余名中毒学生病情较重，已不能参加正常的学习，多数学生纷纷到全国各地求医问药，被确诊的疾病有：中毒性心肌炎、三联率室性早搏、急性胃肠炎、十二指肠球部溃疡、肝弥漫性改变、尿潜血、肾病综合征、重金属中毒等。

　　2001年11月14日，四名家长带着孩子来到黑龙江省职业病医院求医，在尿检中四个孩子体内的汞含量超出正常值三四倍。到11月19日，16名中毒学生也来此化验，分别验出体内的汞、铅、砷等重金属超标。此后，黑龙江省职业病院不知何故，将所检验的结果全部推翻，否认对先期检测的16名学生的化验结果，再来此检测的43名学生的检验结果全部为零。但稍有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人体有个体差异，不可能出现一批人出现同样的检测结果。

　　在化工厂工作的人都知道，这些重金属对人体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免疫力下降、浑身无力、牙齿松动脱落、终身不孕……这些四处寻医问药的吉林市学生，惊动了全国职业病医院：这么小的年纪，这么大的中毒队伍，多年接触职业病的医生都没有见过。后来不知是何原因，只要是东北来做中毒检测和治疗的学生，所有的职业病医院都不再接收。

　　专家鉴定

　　电视台每天播五次说问题不重

　　2001年11月末，吉化公司向吉林省卫生厅申请，请来国家卫生部五名专家，组成专家组进行事故责任和后果鉴定，但专家们仅对病情较轻的32名学生进行了调查和诊断（这时，几名病情较重的学生正在外地接受治疗）。

　　2001年11月30日至12月1日，吉化公司电视台每天五次播出《关于吉化公司中小学校学生食物中毒的技术鉴定意见》，认为此次豆奶中毒属细菌性食物中毒，治愈后不会留下后遗症；并认为目前住院治疗的镜下血尿、贫血、紫癜肾病等病例与此次中毒无关。吉化公司和吉化中小学总校以此为据，不再为中毒学生支付医疗费。

　　学校精明

　　请进非法豆奶获利还免责

　　“万方公司”没有吉林省卫生厅“豆奶计划”审批手续，营业执照上也没有增项，这样的公司生产的豆奶是怎样大摇大摆进入学校的呢？

　　原来，吉化中小学总校教服中心与“万方公司”签订的《豆奶供需协议书》一再强调，是为了落实吉林省政府学生豆奶计划，改善学生营养状况，提高学生身体素质。在这份协议中，约定每小袋豆奶的价格为0.55元，吉化中小学总校从每袋中抽取0.04元的管理费。其中第八条规定：学生在饮用豆奶过程中，如因豆奶的质量、工艺、卫生防疫等问题所造成的腹痛、腹泻、中毒伤亡等任何事故，乙方（“万方公司”）负全部经济、法律责任并挽回不良影响。据此，吉化中小学总校在此次中毒事件中巧妙“脱身”。

　　就此，家长质疑说，吉化公司中小学总校没有按照国家规定采购豆奶，为牟取暴利，购进省教育厅、市教委粉质豆奶计划指定厂家以外的产品，而且每袋豆奶还收取管理费0.04元，年获利43万余元，难道他们就不该承担责任吗？

　　据吉林省卫生厅豆奶办公室提供的材料，“万方公司”的法人代表周某曾经两次来豆奶办公室，要求进入学校的豆奶计划，但由于他提供的材料和审批手续不合格而被拒绝。该处的李处长对他说，由于液体豆奶超高温灭菌无菌灌装要求很高，目前国产设备还不能达到学生奶的标准，所以豆奶计划中要求使用豆奶粉。豆奶是最好的细菌培养基，细菌繁殖得特别快，一出事儿就是大事儿，用豆奶粉是为了在保证营养的前提下保证安全。”

　　事后一年

　　200多名学生重病在身

　　到2002年3月，据家长们的不完全统计，仍有200多名中毒学生没有康复，其中患有较严重的中毒性心肌炎、心脏及脑血管疾病的学生有80例，胃肠疾病的73例，肾脏疾病的70例，支原体感染六例；中毒最严重的是46名汞中毒超标的学生及哈尔滨血液病肿瘤研究所检查出的52例血液中有中毒颗粒的学生，这其中有20个病例，经过骨穿化验，发现红、白细胞异常，血小板减少，反应性骨髓增生，呈白血病发展趋势。到2003年，中毒学生中已有三例患有白血病。

　　现在，很多原来品学兼优的学生变成了“病殃子”，有的甚至在喝豆奶中毒后，一直休学在家，生活不能自理，还有一些学生总会在课堂上晕倒，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在吉林市外国语学院，脸色苍白的常玲站在记者面前。这是一名13岁的漂亮女孩，在该校初中二年级就读。班主任王老师说，她发现这名学生身体不好是在入学军训时，有两次她莫名其妙地晕倒在训练场上。在课堂上，她也时常晕倒，今年她知道的就有四五次。学生的家长对记者说，医生说这是典型的心肌炎症状，每次发病都要在医院住上几天。同学们都知道她身体不好，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干，只是希望她能少犯病。

　　常玲说：“我的身体从小就很好，几乎没去过医院。但自从喝了豆奶中毒后，一直觉得浑身没劲儿，经常胃疼得受不了，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晕倒，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回忆起当年豆奶中毒的事儿，她说，那时自己是班长，什么事情都要带头，学校组织喝豆奶，她本来不想喝，觉得味道不好，可还是硬着头皮喝下去了。当天同学们一个个病倒了，她还庆幸自己没事，但到了第三天，她也发病了。

　　十岁男孩

　　刚入学→喝豆奶→白血病

　　现在有五名学生被确诊为患有严重的血液病，其中十岁的小影、十岁的小博和15岁的小帅被多家医院确诊为白血病。吉化六小的学生小影，喝豆奶时只有八岁。家里得知他得了白血病后，倾家荡产为孩子治病，亲朋好友还凑钱让小影到天津血研所做化疗。回来后，小影头发全部脱落了。望着孩子光秃秃的小脑袋，惨白的脸，父母每天以泪洗面。

　　小博，是另一名得白血病的孩子，他今年十岁，刚上小学没几天，就喝了有毒的豆奶。在小博家，记者看到，因为受病痛折磨，他早已失去活泼的气象，慢吞吞地在各个房间里走动。在化疗和激素的刺激下，他变得胖乎乎的，脑瓜儿顶稀稀落落有几根头发，黄黄的，跟他本人一样无精打采。

　　他还记得喝豆奶的事，“老师让喝我就喝了，当时没有什么严重的反应，但同班级的一些小朋友有的肚子痛，有的恶心”。从2002年10月开始，小博经常出现胸闷气喘的症状。从11月份开始，小博开始低烧，吃药后病情有所缓解，经吉林中医附属医院诊断为心肌炎。

　　2003年1月份，医院对小博进行血液检查，发现他血象高达六万多，大夫不敢相信，连续验了三次，最终经过骨穿确诊为急性淋巴白血病。随后，小博又到天津血液病研究所再次检验，血象已迅速升高到11万。之后，小博在该院接受化疗，但病情愈发严重。当一张病危通知单递到家长手里时，妈妈、爸爸哭了。医生经过18个小时的抢救，终于将小博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当小博病情稳定后，医生发现孩子同时出现肝脾肿大和严重的心包积液。

　　面临死亡

　　每天被关在屋里与药物为伴

　　天津血液病研究所让家长准备30万元用于骨髓移植，如果配型成功，每年还需要12万元药物维持生命。现在，如果不是去医院，小博几乎不敢走出家门一步，他的免疫力太差了，稍有不慎就会发烧感冒，这对于他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

　　他的房间里安装着紫外线

　　消毒灯，每天消毒40分钟。他的玩具是那些药瓶，虽然只念了几天书，但他却能念出自己每天要吃哪几种药的名字，这些药治什么病。小博的父亲说，孩子经常吃的药有70多种，小博自己都说，“我每天光是吃药就能达到半饱，饭都不用吃。”小博告诉记者：“我知道自己有病，我不能去上学，不能出家门，不能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当记者问他，以后长大了想干什么呀？十岁的小博默默低下头，长时间沉默不语，空气在屋中像凝固了一样，到处是哀伤和沉重。

　　“孩子能多活一天，我就觉得很幸福了。”38岁的汉子、小博的爸爸，话没说完，泪水已泛出眼眶。

　　豆奶公司

　　被附近多个化工厂包围

　　出事后，一名家长曾到该厂的车间去调查。在打听路的时候，一名知情者偷偷告诉他，出事以后不久，一些生产设备就被一辆大货车拉走，其中有两个大罐———从化工厂买来泡黄豆的，原来是装化工原料的旧罐，这两个罐子肯定有问题。

　　当时厂区的大门紧闭，家长悄悄跳了进去，他发现车间已被法院封了，但两名守卫人员的对话却让他愤怒不已。“我得上街买点儿药，喂狗喝了两天豆奶，狗这两天一直拉稀，再不吃药怕是不行了。”

　　家长们为这家生产豆奶的“万方公司”画了一张平面图，按照图纸，记者找到这家已被查封的企业。这是两趟普通的红砖厂房，看起来更像是临时的仓库，据知情人说，豆奶厂的原址就是一个化工车间。在厂房周围，围绕着吉林石化分公司双苯厂、吉化精细化工厂、吉化有机合成厂、吉化染料厂、电镀厂等企业。图上的加油站已被改建成一个新的化工厂，几个新建成的反应釜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激怒家长

　　30份诉状告学校和质监局

　　在吉化公司的重污染区，生产豆奶的“万方公司”怎么建起来的呢？更可笑的是，在豆奶包装袋上竟然印有“吉林市产品质量监督检验跟踪产品”、“中国保险公司承保”字样，而且，这样一个企业，有关部门竟下发了卫生许可证。也正是因为此，吉化中小学总校的工作人员认为，“万方公司从规模上、地理位置上、各种手续上都优于其他厂家”，并且考察了生产车间、设备、卫生条件、生产能力等，同时查看了各种证件，有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卫生检测结果报告单、质量监督检验报告、健康证等一些证件，“我们认为‘万方公司’具备与我们合作的条件”。

　　家长们说，豆奶中除了含有大量病菌外，还含有重金属汞及其他有机毒物。既然中毒学生所饮用的豆奶是经中国人民保险公司承保、吉林市产品质量监督检验所质量跟踪检验的产品，那么当产品出现质量问题时，这些审批和质量保证部门是不是也应该承担责任呢？30余名家长已同时对吉化中小学总校和质监局提起诉讼，吉林市龙潭区人民法院将于本月中旬开庭审理此案。

　　本报将继续跟踪吉化豆奶中毒事件。

　　编者按：在备受媒体关注的“海城豆奶”事件判而未决之时，吉林省吉林市一名家长慕名找到今报，说在吉林市也有一起轰动一时的豆奶中毒事件，最近，这起两年前6362名学生因饮用吉化豆奶而中毒的事件再起波澜：200多名饮用豆奶的学生出现严重疾病，三个学生突发白血病。昨天，本报记者了解到30多名患儿家长联名将吉化公司中小学总校和相关部门告上法庭，要为孩子的健康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