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的保健医——

百姓的保健医———吴英恺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10日16:41 北京晚报

　　几十年学医行医传医，总算是人己兼顾了；医学生涯确是丰富多彩，有时也是困难重重，但终身无悔，永无止境。———吴英恺《一个老医生的思维》

　　年龄最大的研究员

　　今年9月，世界卫生组织在日内瓦总部，向全世界宣布了一项迄今为止全球最大的心血

管协作研究项目———“莫尼卡计划”的全部成果。这一计划执行过程长达20年，而由吴英恺院士率领的中国医学工作者以优异的成绩，坚持到了最后。

　　在这本资料册和光盘里，人们可以查到中国“莫尼卡”的全部数据。而且里面还刊登了一幅吴英恺的照片，称他为年龄最大、资格最老的莫尼卡研究员，并表达了对他的崇敬和赞扬。但是，当全部结果公布时吴老却已病重，进入了半昏迷状态。在他稍清醒时，他的学生，也是该项目的参与者之一吴兆苏教授趴在吴老耳边，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唇边挂上了一丝微笑。

　　当年参加莫尼卡方案的国家都是发达国家，可吴老认为世界不能没有中国。为了在这个方案中争得一席之地，73岁的吴老代表中国亲赴世界卫生组织请缨，世界卫生组织被这位老而弥坚的中国医生深深打动，委以重任，坚信在他的领导下，中国的莫尼卡一定能够成功。

　　上个世纪80年代，我国人群脑血管病发病率和死亡率高，冠心病发病率和死亡率低，而西方国家则恰恰相反。另外，西方国家心血管病死亡率每年以2％的速度下降，而我国则在上升。导致这些现象的原因还不清楚。为了弄清原因，1983年，世界卫生组织决定在全球4大洲2000多万人群中开展大规模的心血管病趋势和决定因素监测，简称莫尼卡方案。“莫尼”是英文（monitoring）监测的字头，“卡”是英文（cardiovascular）心血管的字头，合起来就叫MONICA。这一工作要求参与国家用同一标准、同一方法、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群获得几十万个数据，这些数据汇集起来，将是全球防治心血管病的重要资料库和工具书。

　　当时吴老只带着吴兆苏和姚崇华两位研究生，还有几名技术员，设备简陋。卫生部问吴老有没有把握，他答：“根据我们的经验和中国医务人员的责任心，我们有把握。”吴老先让吴兆苏把莫尼卡方案翻译得尽量通俗，让基层的工作人员都能看得懂。译完后，两三万字的稿子他逐字逐句审定，前后共修改了5次。吴老参照他当年在石景山区建立高血压三级防治网络的经验，先在北京市的73万人群中建立了三级立体监测网，其特点是走门入户，监测到人。世界卫生组织的专家考察后高兴地称赞：中国的监测做得好，不但达到了方案要求，而且体现了人文关怀，值得推广。

　　莫尼卡方案开始时有28个国家46个中心参加，亚洲有日本和中国两家。大家都暗暗下了决心：决不能输给日本。由于考核严格，不到3年时间，日本等7个发达国家被淘汰出局，但北京的“莫尼卡”却因为工作细致准确，每次在协作会议上中国项目的评分都是A和A＋。中国是在优胜劣汰中，成为参加这个全球方案并取得优异成绩的惟一发展中国家、惟一的亚洲国家。

　　20年磨一剑，现在世界莫尼卡这本大书中有了中国这一章，这一章是中国人自己完成的。当2000年世界权威心血管病杂志———《美国循环杂志》重要栏目上，全文刊登了有关中国莫尼卡方案的论文时，外国同道对中国的医生刮目相看。

　　甘做百姓的保健医

　　2000年时，吴老编辑了一本名为《经验思考展望》的杂文集。看吴老的杂文集，可真是“杂”。他的“没有什么高论，总都是实话实说”早已超出了医疗的范畴。他和青年人探讨做人，寄语青少年要全面发展；他对卫生改革思考，提出医学科普由谁来做；更多的还是“愿高血压早日得到控制”和“科学生活，健康人生”。

　　1995年，北京晚报在劳动人民文化宫举办第一次健康快车活动，已是85岁的吴英恺亲自来参加。此后，他多次参加本报举办的健康咨询活动。在吴老的倡导下，北京安贞医院多年坚持在周末举办健康大课堂，讲课的医生要认真备课，还要交流体会。每次来听课的都有上百人，多时达到300多人。

　　吴老说：“高精尖需要，可医生不要看不起科普咨询，这是最高级的工作。医生有三宝，语言、药物、手术刀。我开了一辈子刀，治好多少心脏病人虽说也是数不清了，可还有许多病人遇不上我呢！治疗是10个医生给1个人解决问题，防治是1个人给1千人甚至1万人传递知识。医生不能就给人开方子，要给人讲课，讲不明白的还要补课。”

　　吴老一直主张要大力提倡预防。传染病可以预防，慢性病像心血管病甚至癌症，都是可预防的。少出一个心脑血管病人，社会、家庭、国家，不管从经济方面，从生活方面，能减少多大的负担啊。在年近九旬时，吴英恺又发起了“首都爱心护心工程”，并把中国医学科学院授予他的“中国医学科学奖”10万元奖金，全部捐给了这项工程。

　　“人是要老的，我已真正进入老人圈，行动不便难以做什么具体的事，但我还是经常思考健康保健问题……”吴老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在他患病后进入生命倒计时的日子里，他还提出：科研科普要成为一体，医疗预防要成为?惶澹ḿ胰褐谝晌惶澹饨姓逡窖В⑻逡窖В彩?21世纪前进的方向。

　　一生创新书写辉煌

　　吴英恺的医学生涯，始终是和祖国和民族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他创造了许多个第一，他先后主持创建了3所医院，两个研究所，5个心胸外科，被誉为是我国心胸外科的奠基人。在75岁高龄时，又以他的学识和威望，主编了由12个国家，150余名著名医学专家撰写的专著《国际心胸外科实践》，这是由中国人担任主编的第一部国际英文版大型论著。

　　1940年春天，年仅30岁的吴英恺作为第一术者，在协和完成了我国首例开胸食管癌切除手术，这仅比美国首例同类手术晚了两年。随后他到美国去进修。两年后，他谢绝了美国导师的挽留，带着当地华侨捐赠的胸外科手术医疗器械，辗转两个多月，义无反顾地回到了抗战中的祖国。

　　1944年，年仅34岁的吴英恺，又完成了我国第一例未闭动脉导管结扎术，由此开创了我国心脏外科的先河。3年后，他又完成了我国第一例慢性心包炎切除术。他创下的这几个第一，至今令国内外的同行敬佩不已。新中国成立后，吴英恺成为协和医院建院以来第一位由中国人担任的最年轻的外科主任。他还参加了抗美援朝医疗手术队，奔赴前线，保卫祖国。1956年，吴老主持创办了今天309医院的前身———解放军胸科医院，这是全国第一所胸部专科医院。1958年，他又主持创办了北京阜外心血管病医院，随后创建了中国医科院心血管病研究所。80年代初，吴英恺从阜外医院院长的岗位上退下来时，吴英恺已年过七旬。可他仍不赋闲在家安享晚年，用他自己当年的话说就是，他不做“待业教授”。吴老深知，中国的心脏病人太多了，不少病人都要排队等候手术治疗。

　　在市委市政府的支持下，1984年，74岁的吴老开始创建北京安贞医院。由于资金短缺，吴老得到的只是“1200平方米建筑面积”的批件。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带领着几个助手和学生，要在设施简陋的结核病医院基础上，创建成一所以心血管为特色的综合医院，该有多难。不少人好心劝他：别自找苦吃了。然而这一切，都没动摇他建院的决心。吴老四处奔波，在1987年，终于建成了现在的北京安贞医院。同前两家医院一样，他又出任首任院长，为医院以后的发展打下良好的基础。

　　上个世纪70年代以后，吴老已年近七旬，再干外科已力不从心。放下手术刀后，他不固守已功成名就的外科专业，又转向了公共卫生，开始了第二专业———心血管流行病学和人群防治的研究。因为他看到我国心血管疾病的发病率正逐年增高。

　　1979年，吴老提出了“让高血压低头”的口号。他组织了首次全国高血压普查。对全国29个省市，400万人口进行普查，这在我国心脑血管疾病流行病学研究史上是一个里程碑。其普查结果至今仍在被国内外学者广泛引证。

　　为搞清心血管病的发病规律，降低心血管病的发病率和死亡率，吴老亲自带领医务人员，住进当时的石景山公社向阳大队，开展高血压的普查普治工作。1年后又陆续将工作范围扩大到全公社11个大队，后来又扩大到全区20万人口中。经过几年的努力，吴老创建了北京乃至全国第一个心血管病人群防治点，采用了村卫生所、区卫生院和市属大医院三级互动的防治模式。实践证明这是适合我国国情的心血管病防治模式。从那以后心血管病防治工作取得了越来越明显的成效。5年后该防治点人群心血管病死亡率下降了13％，其中脑卒中死亡率下降了23％。

　　今年春天，吴英恺在一次例行体检中发现得了肝癌，但他毫无恐惧，在听取了专家的意见后，他放弃了手术和放化疗，回到家中享受最后的人生。他要求：“我死了以后做尸体解剖，解剖后把疾病和生前医生的认识对照一下，这是科学的事情。什么化妆，什么告别式，讣告都不发，死了送火葬场一烧，完事。骨灰也不留，留着那有什么意思呀，放在家里不是个好摆设。买一块地埋上，这13亿人口一人埋一块地，还有地方种苞米没有，还得吃饭呢。”

　　今年11月13日，吴英恺走完了他93年的人生历程。他去世后的第二天，按照他生前的遗愿，安贞和协和医院的医生对他的遗体进行了医学解剖，并把他的心脏做成标本永远地留在了安贞医院新建的外科大楼里。

　　本报记者张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