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曲

　　每天读报，总会把新闻标题挨个看过，对时评则较少留心。一眼瞥见《打人的为何总是保安》这个题目，因为有同感，不禁目光停留；而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老子天下第一”，又不禁大跌眼镜———这说的是保安吗？戴上眼睛细看，果然，不仅是“深层次的原因”，而且是“首先”下面写着：“我以为还是霸王作风在作怪。个别保安自以为身穿制服，也算个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找到了‘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见12月1日《京华时报》）

　　对保安的社会地位缺乏研究，还真说不上来是天下第几。也没交几个保安朋友，无缘听听他们的自我感觉。不过保安打人，从四年前东莞爱家超市发生“剁指事件”以来，一直不绝于耳，是颇受媒体关注的热点。这边厢仍在关注，那边厢照打不误，其间又打伤若干，打死若干。打断肋骨（4月1日《羊城晚报》）、踹断腿骨（3月27日《京华时报》）之类的就不用说了，单说打死的，如深圳城苑酒店保安打死食客（见2000年7月20日《南方周末》），深圳某超市保安因18瓶玉兰油打出人命（见2000年3月15日《中国青年报》），景德镇华联瓷百超市保安打死无辜（见2001年10月22日《中国青年报》），东莞市寮步镇旗胜玩具厂保安打死女工（见2月21日《羊城晚报》）……尽管媒体早就预言“黑保安该下岗了”，但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媒体的记者也被保安打了。

　　如果说谁能找到“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谁就会打人，那么无论如何轮不到保安。社会上真正有头有脸的人不用说了，单说保安的主子，雇用保安的老板，无论实际地位还是自我感觉，都远在保安之上。为什么打人的总是保安呢？不是当保安的生性爱打人，不是生性爱打人的都当了保安，更不是自我感觉天下第几的问题。既然保安打人是一种反复出现、屡禁不止的现象，这现象背后必有某种必然的、带有规律性的东西。这种东西离不开我们时代的社会关系，是保安和雇主关系的扭曲；离不开受特定社会关系制约的思想意识，是保安的角色意识的错位。

　　纵观保安打人事件，打人保安与其殴打对象往往素昧平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之所以要打，是因为黑保安背后往往有一只黑手。一些雇主要的就是“辣手保安”，最好是“山上下来的”。如一名刑满释放人员前脚到家，一位饭店老板后脚上门，为的是“起用一人，镇住一方”。虽然不知道保安受雇时与雇主有什么约定，却已知某些雇主给保安的指令就是“狠整嫌犯”。许多情况下，保安打人都是“例行公事”，是“职务行为”。不仅如此，有时还有管理人员坐镇指挥。如在上述深圳城苑酒店保安殴死食客事件中，就有值班经理现场发布指令：“别打死他，把他拉进去，要他买单。”事实也证明，一些雇主不得不为保安打人承担责任，如剁人手指的超市赔偿受害人20万元。在许多情况下，保安不是为自己打人，而是为雇主打人；看起来是保安打人，实际上是雇主打人。如果说打人的保安找到了什么感觉，不过是找到了打手或曰“狗腿子”的感觉而已。

　　其实打人的保安也很可悲，挣着仨瓜俩枣，却要为人打人，而打人就是侵犯人身权利，是犯罪。即便是为雇主打人，也是保安的自主行为，也要为此承担责任。如上述因18瓶玉兰油打死人事件，6名打人保安分别被判处3年到12年有期徒刑。本来，保安和雇主的关系虽然也是一种商品交换关系，但保安出卖给雇主的是劳动力，而不是人，保安对雇主并没有人身依附关系，也没有为雇主打人的义务。保安一旦心甘情愿地为雇主打人，就意味着出卖了自主权利，即做一个守法公民的权利，恰如为一碗红豆汤而出卖了长子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