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求社会秩序的和谐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12日10:23 法制日报

　　2003年11月下旬，本报记者以“践行三个代表实现法治文明”为课题，在四川进行了十余天的调研。通过深入到政法机关、走访社会人士，我们发现，四川省政法机关的工作作风正发生着明显变化，执法为民、文明司法的观念逐渐根植于广大政法干警的意识之中。以尊重每个人的人格尊严、人性化执法为外显形式的司法实践；以保障“公正与正义”积极进行的制度创新；面对转型期政法工作亟待解决的深层次问题的思考一场以积极探索“法治文明”为主线的深刻变革，正在巴蜀大地各级政法机关中悄然拉开了序幕。寻求社会秩序的和谐

——四川政法机关探索“法治文明”的调查报告本报记者刘海琦张晓东四川印象

　　———11月19日，记者前往四川省大邑县采访刑释解教人员安置帮教情况。在四川省安置帮教基地之一的四川蓉新股份有限公司，记者刚刚说明采访目的就吃了“闭门羹”。公司负责人说，公司对刑释解教人员的过去严格保密，考虑到如果进行采访，对其心理可能会产生负面影响，让其他职工知道他们曾经犯过罪、坐过牢，对他们今后的工作和生活不利。在社会上很多人对过去有过污点的人持有偏见，将刑释解教人员视为“另类”，在四川西岭雪山脚下的一个工厂听到这番话，让人感触颇深。

　　———在过去被人们视为“衙门”的政府机关、法院、检察院，前来办事的人与工作人员之间，更多的是一种平等对话，工作人员不再盛气凌人，普通群众也不再唯唯诺诺。

　　———在四川省公安厅已显陈旧的办公楼里，有这样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平时工作看得出，关键时刻站得出，诱惑面前挡得住”，提醒着每一个民警。

　　形式和表象的变化，源自于理性的思考和对本质的认识。在随后的采访中，我们发现更多的“幕后”变革决定了这些外在变化的必然。维护人民群众利益尊重每一个人权利

　　在现代文明国家，法治的最高层次是一种信念，一切法律的基础，应该是对于人的价值的尊敬。法治文明，其中一个基本要素是尊重每一个人的基本权利。不可否认，政法机关出现的很多问题，与长期形成的强调专政意识，缺乏人权意识，强调打击犯罪，缺乏公民保护意识有关。在四川，我们欣喜地看到：

　　———“美丽的谎言”。不久前，什邡市检察院在办理一起挪用公款案时，为了不影响正读高三犯罪嫌疑人的女儿参加高考，检察人员搜查在晚上她上晚自习时进行。之后，把她家的物品按原样摆好，并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孩子知道母亲被捕的消息。后来，这个女孩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全国一所著名的大学。

　　———乡间“车载法庭”。四川省筠连县地处群山连绵的川南乌蒙山区，80%左右人口集中在交通不便、经济落后的偏远山区。以前，部分农村当事人出一次庭要往返几十里山路，诉讼十分不便。该县法院利用仅有的两辆警车，组建了“车载法庭”，奔波于山区村寨之间。车载法庭每到一处，搭起审判台，挂上庄严的国徽，既方便了群众又保持了法庭威严。“车载法庭”启动一年多时间里，总行程3万多公里。指导辖区内村调解委员会处理民间纠纷近200起，就地审案1300件，结案数占全院总数的53%。

　　———“小保姆是无辜的”。今年7月28日，成都市公安局春熙路派出所接到报案，辖区内一位老太太准备买养老保险的3000元不见了。老太太一口咬定是小保姆偷的，小保姆说绝对没拿。民警没有草率地将小保姆带回派出所讯问，因为那样小保姆可能会背上品行不良的名声而影响她的未来人生。于是，民警在老太太昏暗的家里开始了地毯式搜索，终于在老太太卧室的沙发下发现了装钱的塑料袋。塑料袋上还有老鼠咬过的痕迹，原来是老鼠将装钱的塑料袋拖离了原处。老太太颤抖着捧起钱袋，小保姆“扑通”跪在民警面前，两人都是泣不成声。

　　———“亲情可视电话”。四川的监狱一般都设在偏远的山区。在押服刑人员家属探视往往要经过长途跋涉。一路舟车劳顿不说，路费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四川省司法厅积极联系热爱公益事业的企业，为全省16个市州司法局、19个监狱劳教所安装了亲情帮教可视电话。既方便了服刑人员和劳教人员的联系，也更好地促进了他们的改造和教育。这一工程目前正在四川全省的监狱劳教所开通。

　　———一警多能显身手。110巡警接警后赶到现场，经常会遇到群众受伤得病的情况。因为缺乏医学知识，民警束手无措，有时眼睁睁看着伤病员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助而死亡。110民警还经常遇到因电击、服毒、溺水、自残、受伤、疾病等急需救助的群众，由于得不到先期处理而延误了专业救助时机。武侯区公安分局在四川全省率先开展了“水上救生、消防抢险、医疗救护”等一警多能的三大训练，现在，他们通过向医院、消防等专业部门学习，一大批遇险遇难群众得到及时有效救助，并为专业救助人员赢得了宝贵时间。一起案件引发思考壮士断臂决心整顿

　　今年1月19日，四川开江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在执行协查任务时，在一美容美发屋包厢内查获涉嫌卖淫嫖娼人员。该县东城派出所所长李昭远闻讯带领6名民警赶往现场及刑警大队阻挠执行公务，致使涉嫌违法人员10余人脱逃。

　　今年6月，成都市金堂县公安局和青白江区公安分局个别干警工作严重失职渎职，导致被强制戒毒人员的3岁幼女李思怡饿死。一时间全国舆论哗然。

　　简阳市公安局乱收滥罚问题突出，数十名群众联名写信向全国人大反映，后来又发生打伤无辜群众的“6·5”事件。

　　“李思怡案件”发生后，四川省公安厅在全省公安机关进行了“如果是自己的小孩我会怎么办”的专题讨论。“法治文明必须是理性的、合乎公平正义、尊重人权的，必须是能够促进社会进步和协调发展的，是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在政法工作中的具体体现。“李思怡案件”直逼法治文明的核心问题，这一案件说明了当前有的政法干警自视为高高在上的管理者，在情感上与人民群众渐行渐远。”四川省政法委副书记刘作明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如是说。

　　“整顿政法队伍，公安先行”。一场大规模的教育整顿以公安为发端在四川政法机关全面展开。一场树立“践行三个代表，执法为民，文明司法”理念的行动全面展开，一场探索“法治文明”的变革正在深入进行中。四川此次教育整顿突出了五个重点：一是少数地方和部门领导干部对政法队伍管理失之过宽、失之过软。二是少数干警特权思想严重、霸道作风严重。三是少数干警参与经营娱乐服务场所，为违法犯罪活动充当“保护伞”。四是少数政法部门和干警有法不依、执法不严、徇私枉法。五是一些地方和部门不落实“收支两条线”和治理“三乱”。

　　全省共向社会发放并收回征求意见表20余万份。为解决乱收滥罚和参与经营娱乐服务场所等问题，四川省公安厅制定了“八条严禁”，并在《四川日报》全文刊载。对全省政法干警及亲属经营或参与经营娱乐服务场所逐一清理，共清出1781件。对所有收费、罚款项目进行逐一清理，已退赔金额97万元。共处理违法违纪干警728名，有82名领导被追究责任。

　　教育整顿催发了四川政法机关和政法干警执法理念的一场深刻变革。立党为公、执法为民的思想进一步加强。打击犯罪与保护人权并重、程序与实体并重、公正与效率并重、服务与管理、服务与执法并重认识得以深化。政法机关开始从权力本位向责任本位、从管制群众向服务于民、从暗箱封闭向公开透明、从人治向法治转变。四川某公安局的一份调查

　　公安机关是和平时期流血牺牲最多的一支队伍，公安民警不仅随时面临着各种危险，还面临着巨大的工作压力和生活压力。四川省某公安局的一份调查显示：

　　67.3%的民警经常加班工作。72.7%的民警家庭存在“经济紧张”等困难。而且超时超量的工作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

　　88.6%的民警认为“自己工作强度大，收入较低”，巡警、刑警等更是高达98.9%。

　　少数民警职业荣誉感和责任感有待提高

　　由于受拜金主义、享乐主义等不良社会风气的侵蚀和影响，以及当前公安机关客观存在的经费紧张、待遇不高等困扰，少数民警存在人民警察职业荣誉感和责任感不强。该局27.6%的30岁以下的民警对人民警察职业的认识是“和别的职业没有区别，挣钱吃饭”或“社会地位较低，被人瞧不起”。

　　一线大部分民警希望到机关科室工作

　　基层派出所和业务大队民警处于公安工作第一线，最直接地面对着复杂的治安问题，也最多地承担着上级下达的各种任务。

　　该局每周加班72小时以上的民警，业务大队有40%、派出所有37%。每周加班48小时以上的民警，业务大队有35.9％、派出所有14.9%。

　　68.8%的派出所民警、59.8%的业务大队民警“最想去”机关综合部门或业务科室，而全部民警中想去基层派出所的很少，想干巡警的只有1.8%。参加警务培训的机会少业务素质难以有效提高

　　目前，该局民警学习的主要方式是参加成人教育（占45.1%），参加业务培训(占25.3%)。有31.1%的民警承认自己每天用来读书学习的时间仅有半小时，有20.5%的民警坦承自己没有时间用来学习。大部分成人教育与公安实际工作需要并不相衔接，起不到提高民警公安业务能力和水平的作用。

　　民警的家庭婚姻问题值得关注

　　该局民警有46.5%的民警承认自己对家庭的照顾很少。

　　民警的离婚率较高。参加调查的621名民警有30人填写“已离异”，离婚率达4.8%，基层派出所更为突出，离婚率达7.1%。切实加强制度创新建立和谐法治环境

　　法治文明首先体现的是制度文明。如何保障教育整顿成果，建立和谐的法治环境，四川政法机关从制度上进行了深刻的探讨。整合司法资源，完善法制体制，通过制度保障，避免司法机关的权力冲突，用制度创新建立政法工作良性协调发展的长效机制。

　　为了解决执法中存在的突出问题，今年四川省政法委和省委省政府信访办联合出台了《省委省政府信访办与省级政法部门信访工作联席会议制度》，省政法委建立了每季度由省检察院向省委政法委全体会议报告法律监督情况制度。四川省司法厅、省高院、省检院、省公安厅、省安全厅联合制订了《关于律师会见在押犯罪嫌疑人有关问题的规定》，为律师对犯罪嫌疑人及时提供法律帮助提供了条件。

　　我国的基层政法机关往往以破案率、办案数作为考核工作成效的主要指标。“业务考核机制的不合理、不科学、不规范，各种各样的破案数、罚款指标，快把干警逼疯了。”四川的一位老政法这样对记者说。

　　针对这种情况，四川政法机关正在制定更为科学的“社会治安综合评价体系”。这一评价体系改变了过去以单位发案率、破案数作为衡量民警工作业绩的惟一手段的作法，以万人发案率为基准，附以流动人口、重点人口，与治安防范有关的治安要素。为治安防范提供科学的评价体系。通过把握犯罪规律，发现犯罪原因，有针对性地探寻控制犯罪的有效方法。由此，将工作重点转移到预防和减少犯罪的根本上来。据悉，这一体系明年有望出台。四川民警可以从应付破案的重压下解放出来，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犯罪预防之中。这一体系的制定对于政法机关意义深远。

　　政法机关的经费问题一直是政法机关的一块心病。四川公安机关“八条禁令”后，一些基层派出所，暂时出现了四“靠”：加油靠赊、水电靠欠、差旅靠垫、用钱靠借的状况。

　　四川省政法委经过多方努力，目前，按照四川省委、省政府的指示，四川省公安厅、财政厅已经联合制定了基层公安机关基本经费保障的方案，并已得到通过。据悉，每年由省地方财政转移支付2.54亿元，保证县以下公安机关的经费。这一措施，在全国省级尚属首例，这对四川公安机关和广大干警来说，无疑是久旱甘霖。

　　2000年以来，四川省机动车被盗抢65957辆，总价值达8.3亿元。给国家、单位和群众造成巨大经济损失，人民群众反响强烈。从10月20日起，四川省按照省政法委的统一部署，开展了集中打击盗抢机动车犯罪的专项行动。

　　以往，此行动主要由公安一家负责，效果并不明显，还出现了许多问题。四川政法机关通过调查发现，机动车被盗抢猖獗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个别地方的党政领导和部门购买使用赃车，助长了盗抢机动车犯罪的高发。

　　在四川省政法委的协调下，省政法委与保险公司达成了对公安机关追缴赃车进行奖励的一致意见。省纪委通过了关于党政部门和国家工作人员禁止购买和使用赃车的纪律规定。省高级人民法院和检察院与公安厅联合下发了关于打击盗抢机动车的有关规定。省法院还就停车车辆丢失的民事责任划分问题下发了统一的规范性文件。工商行政等部门加强了对各种机动车交易市场、汽车修配厂、停车场的管理。通过权力整合，发挥各部门职能作用，使机动车被盗抢犯罪得到了有效遏制。通向法治之路必须打破痼疾

　　四川省政法委有关负责同志认为，推动法治文明进程首先要革除妨碍法治文明的一切痼疾。不能再让政法机关与民争利。“政法干警不沾钱，社会形象好一半”。“有的地方招商引资给政法机关下达任务和指标，如此这般，政法队伍怎能不出事？”

　　公安机关存在着大机关、小基层的现象。在目前全国警力不足的情况下，却存在着用警严重浪费和不科学的问题。机关人数庞大，基层人员严重不足。再加上目前我国各警种的划分也存在着不合理的问题。我国的警种划分可能是世界上最细的，但是，各警种互相缺乏协调，交警不管治安，治安警不管交通。所有这些，即使再多的警力也会因疲于应付被“吞掉”。

　　在司法审判上，因为各种原因，虽然法官、检察官每年办理大量案件，但是转型期大量案件的增加，都集中于法院，造成法院审理案件的?薮笱沽Α<由纤咚戏ㄉ洗嬖诘牧⒎ㄈ毕荩ü俨豢赡苡谐浞值氖奔渖罄砗冒讣驳贾掳讣陨缁岢稍毙形囊甲饔锰酢Ｎ颐堑拿扛霭讣愿霭复恚缁嵊跋旌苋酰贾麓罅肯嗨瓢讣愠霾磺睿ㄔ浩Ｓ谟Ω叮峁笔氯说乃咚先ɡ荒艿玫匠浞质迪帧?

　　因此，执法为民、文明司法，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除了政法机关转变工作作风，更主要的是要在政法干警的意识中树立现代法治理念，在制度上明确政法机关各部门的职责，保证政法机关的权力得以正常行使，通过有效监督保证权力不被滥用，同时，政法机关的物质基础得到充分保障。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迎来法治文明的春天。后记

　　四川的教育整顿发端于政法机关出现的个别案件。但是，四川没有走“为整顿而整顿”的常规路子，而是以此为契机，开始了探索和思考“法治文明”这样的更深层面问题。通过调查也引发了我们的思考：四川以“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根本指导所进行的法治文明的探索，必然要经过司法实践和执法行为的洗礼，才能在巩固现有成果的基础上绽放出法治文明的灿烂之花。同时，宏观的制度上、体制上的瓶颈，是四川乃至任何一个地方无法解决但是必须面对的问题。依法治国，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的宏伟蓝图，只有通过更加波澜壮阔的司法体制改革，促进社会协调发展，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才能得以实现。法治文明，才能从美好的理想变为活生生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