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天撬开李真嘴(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13日03:51 北京青年报

108天撬开李真嘴　　临刑前贪污受贿2967万元的李真称

　　一提钱就头疼就会想起上坟的纸钱

　　李真何许人也

　　痰吐秉公执法交警迷信“大师”信奉8

　　白岩松：李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真专案组副组长、河北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侯磊：举个小例子，每天他都开着车去上班。但他从来不管红灯绿灯，勇往直前。老警察都知道这是李真的车,就当成没看见。有一天偏巧来的是一个新警察，李真的车闯红灯以后，立即就赶上去。李真从镜子里面一看这个警察跑过来了，就把车玻璃窗摇下来，然后摆了摆手，这个警察快走了几步，正准备敬礼，结果李真就呸的一下，吐了这个警察一脸。而且还给一个领导打电话，“把今天在这个岗楼执勤的警察，给我开了。”结果呢，这个警察在这个岗楼上再也没出现。

　　白岩松：我听说李真比较信“大师”。

　　侯磊：李真认为数字能够给人带来吉凶。他特别信奉“8”。他刚当了国税局局长没多久，找了一个“大师”，叫这个“大师”给他算什么呢，就是说你看我多长时间能当封疆大吏。那就是要到北京当领导人了。他一当上正厅长，就以急迫的心情想看看什么时候达到这个愿望，所以就找这个“大师”算。“大师”给他说了，你长不过5年，短不过3年。他一听高兴极了，从口袋里马上拿出5000块钱，甩给了这个“大师”。“大师”说你再加1000吧，我图个顺，李真呢又拿了3000给他，说我就图个发，结果李真是在38岁那年出事的，所以他信8信了这么久也没有发，最后是被抓。

　　说到他出事的那一天，当时采取的措施，就是让他到省委开会。他从中午到下午心中忐忑不安，去省委的路上，想起来给这个“大师”打个电话，问通知我下午开会，我老觉得好像要出事。“大师”说，情况很紧急你别放电话,我就给你测。“大师”很快打来电话了，说下午没事。不管是谁，你把自己的政治命运寄托在“大师”的身上，那肯定得失算。

　　李真有多贪

　　电话要来五十万提前支取回扣款

　　2000年3月1日，在石家庄某招待所301室，李真正式接受专案组的调查。随着相关经济问题的进一步查证，2000年3月30日，李真一案进入司法程序，当天下午检察机关正式批准逮捕李真。

　　李真位于石家庄市某小区内的住所,是一处由两套相邻的住宅合并而成的，办案人员在这里查获了大量的烟、酒、服装、滋补品和高档工艺品。尽管这上千件贵重物品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李真本人的实际工资收入，但是，这些东西显然并不是李真经济犯罪最有力的证据。经过仔细搜查，办案人员在李真的住所并没有发现重要的线索。123 4 5 6 7

　　与此同时，专案组中另外一批办案人员全力以赴审讯李真，但李真却一直拒不交代自己的罪行。面对这种情况，专案组决定，要从与李真有交往的外围人员中寻找突破口。

　　经过仔细调查，办案人员发现原河北省张家口卷烟厂厂长李国庭，与李真贪污受贿案有密切关系。据李国庭交代，他曾经给过李真5万美元现金。这条重要的线索终于为案件的侦破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白岩松：他在那段时间里的表现是什么样的？

　　侯磊：他的表现有时候很焦躁，有时还质问办案人员，我有什么问题。有时候就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承认有错，但不承认有罪。

　　白岩松：他贪的程度是什么样呢？

　　侯磊：他得到的贵重物品，金钱要放在内地，觉得不保险，这个时候就想往香港转。有一天晚上，他在北京一个住所，就搞这个准备工作。弄了一个咱们出国经常用的大皮箱，把他准备转移的东西往这箱子里装。

　　这些东西装完了以后，箱子不满。这个时候他就打电话，让一个搞施工的建筑队的头，给他送来50万元人民币。他的想法是在廊坊准备搞一个培训中心,投资上亿元，他以前每个项目都是按百分之六收的回扣，廊坊这个项目八字还没一撇呢，但是他内定了想叫这个建筑队的头来承揽这个工程。

　　提前支取回扣,就叫他送来50万元。李真就把这笔钱往箱子里装，50万人民币多大一堆呀。箱子装满了，但钱并没有装完，他把这个钱又放到另外一个小箱子里。贪心无度啊。

　　李真的名言是什么

　　你在商场需要权力支持我在官场需要金钱铺路

　　白岩松：他贪也是因为几个铁哥儿们之间的运作。

　　侯磊：现在有这么一个现象，就是有些人想行贿，说你放心吧，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说，但是真要到办案的时候，在检察官面前，慑于法律的威严，什么都说，而且说得比你想象的还要痛快。我举个例子，李真跟吴庆五，跟张铁桥，这是一个铁三角，他们狼狈为奸干了多少坏事。

　　李真找吴庆五的时候有一句名言，说，庆五啊，你在商场需要权力支持，我在官场需要金钱支持。我支持你赚钱，你支持我从政，你的钱越赚越多，我的官越做越大。他们真是这么做的。123 4 5 6 7

　　在调查过程中，吴庆五也好，张铁桥也好，都是互相推卸责任，都说不是我的事，那是李真的事，后来找李真核实，李真最后说，那是吴庆五的事，不是我的事，就这么铁的朋友，到后来还是狗咬狗。

　　2000年3月30日，在掌握了大量犯罪证据后，检察机关正式批准逮捕了李真。

　　考虑到李真在河北省的特殊身份，为了排除外界对案件侦破工作的干扰，办案组决定对李真实行异地关押。李真被逮捕后，立即被押往山西阳泉。

　　山西省阳泉市第二看守所所长李建平说：“李真当时被逮捕以后就羁押到这里，为了保密起见，我们给他编号为零号，就关押在我们第二看守所的二号监院的二号监室。李真在这里关押期间是按照咱们在押人员的规定，严格按照作息制度，每天早晨六点起床，到每天晚上十点熄灯。”

　　尽管公安机关并没有对这位新来的“0号”给予特殊的关照，但很快，同监室的其他人犯就已感到，这位新来的“0号”可能是一个“大人物”。不光因为他自己整天吹嘘出去后要为同监室的所有人犯安排工作，更重要的是他的案情似乎不同一般，因为检察机关几乎每天都要提审他。

　　为突破李真的心理防线，专案组调集了各地的精兵强将对李真展开审讯。然而，从2000年3月初到6月中旬的三个多月里，由于李真仍然对自己的前途抱有幻想，一直不肯开口交代案情。案件调查一时陷入了僵局。

　　李真为何第108天才开口

　　检察官“请吃饭”谈笑间“发炮弹”

　　陈晓颖，原河北省唐山市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从事检察工作20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检察官。

　　专案组领导研究后决定：由陈晓颖担任主审，主攻李真。

　　2000年6月17日，陈晓颖正式成为主审人员，一场新的交锋开始了。

　　白岩松：108天李真也不说话，最后他开口了吗？

　　侯磊：开口了。李真虚荣心特强，原来的主审官领着陈晓颖与他见面，就像交接一样，告诉李真说这是我的领导。

　　李真对比他官大的人，阿谀逢迎那个劲，有的时候都叫人看着肉麻。而对于下面的人那真是横眉冷对。李真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找一个比他更能说的人，就有可能寻找一个新的出路。现在回过头来看，当时专案组领导层的这个决策还是对的。123 4 5 6 7

　　白岩松：他看到陈晓颖，心里认为这是一个大官，然后虚荣心也得到了一定满足。

　　侯磊：对，所以他主动上去给陈晓颖点烟，套近乎嘛，这个劲又来了。就是回到监号里以后，他还对同监室的人犯说，你知道今天审问我的是什么人吗？是个副部级干部啊，你们没这资格。而且还说，我们有时候就用外语对话。

　　白岩松：还吹呢，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啊。

　　侯磊：李真在这一点本性难改，他老想高人一等，这种思想在平时表现得淋漓尽致，就是在关押期间仍然如此。你看到了后来，从山西阳泉看守所，换押到天津的蓟县看守所，新华社记者乔云华去采访他的时候，说给他买点烟，就问李真我给你买什么烟。他就说了一个红塔山，乔云华出去买了两条，回来的时候得经过看守所方面检查，只让带一条。采访完了，临走的时候，李真说，乔记者，你想办法跟政府说说，把那条烟也给我吧。乔记者说，这不给你一条烟够你抽几天了。李真说，我得给这儿狱友抽啊，那是一种地位的象征啊。

　　白岩松：让他张口，也是100多天积累的。

　　侯磊：陈晓颖第一次接触李真，完全改变了一个策略，就是让李真完全放松。李真能言善辩，很喜欢聊。跟陈晓颖天南海北，从文学巨著，包括中医、包括佛经什么都聊。李真这个时候完全放松了，但是在这个时候陈晓颖发了一发炮弹，说李真呀，你不要以为我们什么都没掌握，你往香港转移钱，用的什么箱子，坐的哪个航班，坐在哪个位置上，存在香港什么银行，我们一清二楚。李真一点防备都没有,马上就说那还不是谁谁谁告诉你们的，到这以后陈晓颖给打住了，不谈了，然后就开始吃饭。因为他俩约好了，今天聊不许涉及案子，谁涉及案子谁犯规。

　　当时李真心里就糊涂了，往香港转移钱就那个人知道啊，他不说办案组怎么知道了，所以他原来那种侥幸心理，这个时候破灭了。

　　李真忏悔了什么

　　求生欲望占据上风渴望回到温暖家庭

　　白岩松：然后这一张嘴就好办多了。

　　侯磊：晚上继续突审，突审的时候这就不能再聊天了，有时候办案人员和犯罪嫌疑人，也得有心理沟通，你用什么方法让他把心里话说出来，是我们的目的。实质上陈晓颖那一段是个铺垫，让他信服了陈晓颖，当天晚上就吐口了，而且一吐口就交代了1300多万元的问题。123 4 5 6 7

　　白岩松：是否也有一部分是你们还不知道的？

　　侯磊：有一些我们事先不太知道，另外有一些他说的情节跟过程更具体一些。

　　他在被羁押期间呢，曾经写过一个忏悔录。有8000多字，挺长的。

　　白岩松：你看了吗？

　　侯磊：我看过，忏悔录讲了他的经历，也讲了一些他已经交代的事，也挖了一点根源，但是支配他写这一篇的主要目的是求生，求能够获得自由。

　　他挖的思想根源，内在驱动力，就是趁着权力在握做经济准备。信念扭曲催生腐败，在李真身上这一点非常典型。

　　白岩松：说了之后，他的心态变化是什么样的？

　　侯磊：渴望自由。记者曾经问他，李真，什么对你还有诱惑，他明确地回答就是自由。一天晚上记者采访他，他望着记者的背影，望着院内的灯光，说，每一盏灯光下面都有一个温馨的家，可我呢再也回不到这个家里去了。

　　李真当庭翻供为何没成功

　　当场播放审讯录像身着西装口吐真言

　　2001年10月30日，在取得了大量详实确凿的证据和证词后，李真受贿贪污案的前期侦查工作宣告结束，正式移送法院起诉。

　　蔡春和，原河北省唐山市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李真专案组”成员，负责李真案的公诉工作。

　　蔡春和：“李真作案起数比较多，受贿金额也特别巨大，案卷共计53本，摞起来将近有一人高。”

　　2002年6月，河北省唐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李真涉嫌受贿、贪污一案。蔡春和代表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蔡春和：“按照常规展示证据，开庭得七八天的时间。我们把这些证据都制作成一张数码光盘，然后在法庭上展示，效果十分明显。”

　　检察机关在起诉书中指出：被告人李真在1992年8月至1999年12月期间，利用职务便利，大肆索取和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814万余元。伙同他人共同侵吞东方租赁有限公司河北省办事处人民币1872万余元，及秦皇岛中兴电子有限公司和尼瓦利斯有限公司股份，共计折合人民币2967万余元。贪污受贿数额特别巨大，犯罪情节特别严重。

　　但让很多人没有想到的是，在法庭审理过程中，李真却突然一改以往在审讯时的态度，对自己已经交代过的问题当庭翻供。1 2 3 4 567

　　蔡春和：“在庭审过程当中，被告人李真为了推卸罪责，当庭就翻供了，对原来的供述，他说是在受到不正常待遇的情况下供述的，这是不真实的。”

　　李真在法庭上的这一变化，是蔡春和和他的同事们早就有所预料的，他们当庭出示了大量扎实有效的罪证，来指证李真的犯罪事实。这使李真抱的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2002年8月30日，法庭作出一审判决，以受贿罪、贪污罪判处李真死刑。

　　白岩松：一审被判了死刑之后，他的反应是什么样的？

　　侯磊：提出上诉，还是不想死啊。

　　白岩松：他突然翻供，这又是一种什么心态在驱使？

　　侯磊：仍然是求生，他有一段，态度比较老实，公诉人宣读公诉意见之后，审判长问被告人你对公诉人宣读的公诉意见有没有异议。李真当时非常明确地回答，说我那些供述是在失去人身自由的情况下，做出的不真实供述。这一听就是要翻案，所以我们公诉组组长，经过庭上的审判长的许可，马上播放了一些视听资料证据，在原始录像里头其中有一段，李真讲“为什么一百零八天不说话，就是寄托于有人来救我，后来在陈组长开导，正义的感召下，我认识到自己犯有严重的罪行，我就开始交代”，把这一段一放，庭上所有的人那都会明白是咋回事，李真如果再继续狡辩，那等于是用自己的手打自己的脸。

　　白岩松：就是说放的图像里头他很自由。

　　侯磊：很自由，戴着金丝眼镜，穿着西装，头发也非常整齐，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从那个录像你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外在的压力，完全是自己心悦诚服讲的。

　　一审正式宣判以前，他一直认为不会判死刑，可能就是判一个死刑缓期执行。一审一宣判死刑，这个时候他渴望生命的那种欲望非常的强烈，他在狱里面天天用扑克给自己算命，算命实际上就是为了求生啊，算生死。算到能生，兴高采烈，算到要死了垂头丧气。另外，他在狱中写了一个反腐败建议，听起来十分可笑，他的初衷还是想通过这个建议，给自己争取一个生的机会。

　　包括在一审开庭的时候，最后他请求政府对他处以极刑啊，他说如果能用我曾经肮脏的血警醒世人，我请求政府给我处以极刑，以谢国人。但是他本人可是真不想死啊，他还是想拿这个话争取一个好态度，最后坦白从宽，能够不杀头。但是因为罪行太大了，他又没有法定的立功情节，所以必须从严惩处。123 4 5 6 7

　　李真死前还爱钱吗

　　钱能使人上天堂也能让人下地狱

　　白岩松：李真为什么走到这一步？

　　侯磊：有一天他去商场里买东西，商场门口有几个人打一个小偷，这个小偷就偷了20元钱。他晚上回家以后就想，我这样不也是小偷吗？我偷的钱比他多得多，可是我不会出什么事，为什么这样呢？就是因为我是个位置特殊的人，没人敢把我怎么着。就是这么一个观念，又想做经济准备，又得追求官位，使他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最后自己毁灭了。

　　白岩松：李真后来提到钱是什么样的状态？

　　侯磊：就在记者采访他的时候不是要给他买烟吗？买烟就掏钱，一掏钱记者随便就问了一句，李真，钱现在对你还有诱惑吗？李真马上说，别提钱，别提钱，现在一提钱我就头疼，我看见你拿的钱，我就想起来上坟时候烧纸那个纸钱了。他还说，钱我现在才明白，钱能够让人过天堂般的日子，但是同样也能把你送进地狱。

　　供稿供图/中央电视台《新闻会客厅》

　　李真

　　1962年生1998年任局长2000年2月专案组成立3月被捕6月开口交代2001年10月侦查结束2002年6月开庭8月一审判死刑二审判决35天后被注射执行123 4 5 6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