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如今学生“太顽劣”

　　汪灏今年34岁，生于安徽一个小镇。高中毕业，汪灏并没有考上大学。他不甘失败，复读了两年，考进了河南一所大学。本科毕业，他工作了6年，又到上海攻读研究生学位。拿到硕士学位后，汪灏成为了本市西区一所大学的教师，他同时还考上了该校的博士研究生，继续深造。汪灏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在上海站稳脚跟。

　　汪灏比一般的青年教师和博士生们能吃苦。当汪灏的同事或同学们在外租房独居时，汪灏依然住在学校安排的教工宿舍里，吃学校的大众食堂。汪灏认为这样可以节约金钱和时间去做一些学问上的事。

　　但汪灏对现在的校园生活表示遗憾。他任教的班级里，学生好些是来自上海的前卫青年。他们个性张扬，遇事大多各有主张，有的甚至还很叛逆，专门跟老师对着干。而汪灏从小接受本分教育，只知道学校里老师最大，如今他认为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些“顽劣”学生究竟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管他们。汪灏自我安慰，在学校里老师始终是老师，在课堂里是占主动地位的“传道者”，学生只不过是被动的“听道者”，“师道”的尊严至少还是可以维系的。

　　争吵：学生邻居“闹得慌”

　　如果说汪灏在课堂里还能利用职权“收拾”不听话的学生，那么这一手在课堂之外就变得全无用处了。特别在汪灏居住的教工宿舍里，汪灏明显感到了“师道”尊严没落的悲哀。

　　由于教工宿舍住不满人，而学生宿舍又人满为患，汪灏所在的大学就安排一部分学生住进了教工宿舍。和汪灏住处相邻的是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们喜欢热闹，喜欢大声说笑，这让经常在宿舍里做学问的汪灏很烦恼。更让汪灏生气的是，“这些学生邻居里没有一个文明人”。很多人知道他是老师，但不仅见面向他问好的人寥寥，就连盥洗室里的水龙头要用也得“公平竞争”。

　　今年4月21日，汪灏与学生邻居矛盾总爆发。

　　当天凌晨1时许，汪灏在寝室里看书、准备论文的材料。突然，走廊里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和喧闹的说笑声。汪灏知道学生邻居不知又从哪里玩耍夜归了。由于这不是一次两次，汪灏尽量克制自己。但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响，一行字也看不进去的汪灏终于忍无可忍。他一边砸隔壁的房门一边吼：“里面的声音轻一点，知不知道影响别人的休息了。”学生们毫不客气，一个叫姜某的当即回嘴：“你嫌吵，怎么不把门关上，把耳朵塞上。”

　　汪灏平时就挺讨厌姜某，他认为姜某身上有一种匪气，简直是一个小流氓。听到他顶嘴，汪灏立刻摆出老师的架子说：“如果你是这个态度，我就去派出所反映情况。”姜某毫不示弱：“那你就去好了。”汪灏一气之下找了校卫队，在校卫队的干涉下，姜某他们打开了房门，双方直面对话比隔门相骂更激烈。

　　姜某上来就是一句“国骂”，接着说：“你怎么这么烦，我今天就搞定你。”汪灏虽然不会“国骂”，但他的话也不含糊，“你敢，我打110。”姜某看了看他，带着嘲笑的语气说：“亏你还是个博士，是个老师，法律也不懂，我嘴上讲得再凶，又没有动手，也没犯法。”

　　两人越吵越响，楼里的人都被惊醒了。教师大多站在了汪灏一边，认为现在学生实在不像话，学生都帮着姜某，认为老师和学生是平等的，老师没有权力管学生私事。眼看双方都下不了台，而矛盾随时会升级，校卫队只好找来了民警，第一次冲突在民警的劝解下被化解了。

　　决战：用藏刀维护“师道”

　　但，不管是汪灏还是姜某都咽不下这口气，第二次冲突也就爆发得顺理成章。

　　当天傍晚5时55分左右，汪灏和姜某在盥洗室里遇上了。他们先是互不理睬，后又不由自主提到了凌晨的那次不快。两人又一次爆发了争吵，年轻气盛的姜某一把揪住汪灏的衣襟，并冲着自己寝室喊了一通。很快，两个大汉“杀”出，团团围住汪灏。汪灏怕吃眼前亏，在3人的奚落和推搡中逃回了寝室。关门的时候，他又一次听见了姜某那种刺耳又不怀好意的笑声。

　　汪灏被彻底愤怒了。他认为自己是个老师，姜某再怎么也不过是个学生，现在学生居然骑到老师头上来了，这个世界简直是颠倒了。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自己脸面何在，还怎么去“管束”自己班里的学生？

　　汪灏无意中看到了平时用做装饰的藏刀。刀长37厘米，锋利。汪灏当初买刀，图的是威风好看，现在他想用这刀去耍一耍老师的威风，让那个“流氓学生”好看。

　　汪灏提刀在手，冲进姜某的寝室。他本以为姜某会吓得当场跪下来，那他就顺势训几句，把事情给了了。谁想，姜某也拿出了一把刀。那是把日本军刀，比藏刀更长，看上去也更有威慑力。

　　汪灏被唬住了，而和姜某一起夹击他的两个大汉还在“做客”。汪灏知道，再动手肯定又是自己吃亏。但他不甘心，退出房间时用刀指着一个大汉问：“你们是一伙的吗？”大汉冷冷地说：“是啊，姜的事就是咱哥俩的事。”

　　汪灏退回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用电话联系朋友，希望他们拔刀相助，但要求被拒绝了。汪灏不甘心这事到此为止，于是他又一次提刀上门。姜某也被彻底激怒了。于是，两人各挥手中刀，对砍。

　　几个来回，汪灏和姜某由姜某宿舍打到了对面一间无人的宿舍里。汪灏力气小，一下没挡住，姜某的军刀就砍了上来。汪灏只好用手握住刀，他这时才发现姜某的刀没有开过刀锋，不能伤人。但这时的汪灏头脑发热，什么也顾不上了。在姜某一拳打空后，汪灏顺势将自己开过锋的藏刀戳进姜某的前胸。刀刺破了姜某的心脏，血从姜某的身上喷出，喷到了汪灏的身上……姜某死在了去医院的路上。市检察一分院以故意伤害罪将汪灏提起公诉，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审理后，鉴于汪灏有自首情节，并积极向姜某家属作出经济赔偿，依法判处他有期徒刑13年，剥夺政治权利4年。

　　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就这样莫名其妙死了。一个同样风华正茂的大学教师、博士生就这样要把大好青春虚掷在大牢里。痛心的，不仅仅是家人、朋友，还有培养他们的学校，希望他们成材的国家。

　　意气用事会有什么后果，连市井之徒都知道，偏偏象牙塔里的汪灏和姜某看不清。为了维系自己教师的尊严，或者继续自己学生的叛逆，他们用刀挖了一个坑，埋葬了自己的前途。

　　作者：徐进

　　（来源：劳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