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阳光炙烤着一张稚嫩的小脸，一瓶酸奶就是她的午餐。铺在闹市街头的白纸则是她赖以栖身的睡床。有路人从她身边走过，丢下硬币或者零钞。

　　她是一个1岁零2个月的弃婴，3个月大时被人从敬老院领养出来，成为一个被充分利用的乞讨工具。历经3个月调查，记者于12月上旬从敬老院了解到这一内幕。

　　“这个女娃真惨，被人抱着讨了一个月钱！”9月22日深夜10时，一个叫吕海瑞山东流浪汉对记者说，他与一个男孩后来的聊天证实了自己最初的判断。男孩告诉他，自己叫纪辉，安徽阜阳人，今年16岁，没读什么书，来深圳后一直未找到事做，女婴是他老乡刘某的。纪辉还说，刘某收留他后，叫他把小孩抱出来讨钱，每天早出晚归，讨到的钱要按时上交。

　　就这样，吕与男孩几乎每天都在天桥上见面。两人一来二去也就成了朋友。直到后来男孩叫他帮忙送还女婴给老乡。

　　领养人否认讨钱

　　布吉镇军民XX巷14－15号就是送还女婴的目的地，这是一栋外表簇新的7层私房。9月22日晚10时30分左右，记者和吕海瑞找到这栋楼302房。一个个头高高的女孩开门后，什么也没说就一把抱过小孩。一番查看后，她惊诧地说：“一个月不见，纪辉咋把小孩弄成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一点人形！”

　　年轻女孩把小孩抱进家后，打来热水，张罗着给她洗澡，记者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有点发烧。一个自称“刘允顺”的中年男子过来看了看，也说肯定是病了。

　　记者“客串”刘家邻居

　　记者根据纪辉所说的“讨钱规律”在刘家附近观察一周仍一无所获，记者最后决定租住紧挨刘家的301房住下调查。

　　当晚，记者以“邻居”身份进入302房“拜访”刘姓夫妇。房间还是记者最初见到的那般肮脏，客厅的地铺上躺着两名婴儿。除了刘允顺最先介绍的家庭成员，刘家又多出两名十二三岁的男孩。刘允顺这次说他老婆姓林，而不是以前介绍的姓李。对两名婴儿的身份他则拒绝作答。

　　记者很快就证实，刘允顺否认讨钱的说法纯属胡说八道。

　　街上摆摊麦当劳收工

　　10月30日早上7时10分，刘允顺所说的“大女儿”将年龄最小的那名婴儿抱出门，两名男孩则紧随其后。数分钟后，3人上了一辆公交车。车到布吉关口后，其中一名背着书包的男孩步行离去，余下两人则上了开往莲塘的27路公交车。

　　8时20分，两人在罗湖区莲塘公交站下车，随后来到聚宝路顺德家私城门前。男孩抱着婴儿坐在人行道上，在面前放上一张写着“悲惨遭遇”的海报，大意为：爸爸好吃懒做，吃喝嫖赌，妈妈劝告经常被打，一气之下，喝农药身亡，我抱着弟弟偷偷跑了出来，求好心人给些钱我吃饭和给我弟弟看病。

　　过往的市民马上被这一海报吸引，怜悯的声音、丢硬币的声音不绝于耳，不到一个小时，“海报”上扔有四五十元。“大女儿”则站在离男孩30米开外的地方看着，时而走近与围观市民交谈。看到男孩“生意”不错后，她不动声色地退出人群，走进不远处的一家麦当劳，坐在角落中看起书来。

　　11时45分，“大女儿”走出麦当劳检查男孩的生意。10分钟后，她提着一份盒饭回来，瞅着周围没人时交给男孩。随后又回到麦当劳。

　　男孩把婴儿放在海报上，开始吃中饭。一直安静的婴儿，在海报上蹬着脚，开始啼哭起来。男孩放下快餐，在婴儿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小生命哭得更厉害了。

　　大约3分钟后，小生命哭声骤停。整个上午，小生命没被喂过任何食物。下午6时30分左右，大女儿走出麦当劳店叫男孩“收工”回家。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刘允顺所说的“亲戚”们轮番抱着这个小生命上街讨钱。

　　女婴领自敬老院

　　着手解救弃婴之前，记者赶赴龙岗镇敬老院实地调查。

　　龙岗镇敬老院收养弃婴的两间房设在2楼。记者观察发现，敬老院内有7名弃婴。工作人员说，这7个弃婴都有病，一般不健康的弃婴不准被人领养。敬老院负责人证实了刘姓夫妇所说属实。

　　敬老院是否调查过李守玲有无收养孩子的条件？事后有没有监督孩子去了哪里？

　　这位负责人说，按照国家规定，收养孩子必须具备一些条件，但是为了给孩子有个好去处，外地户口的收养人不好调查，所以实际操作中就没讲具体条件。“如果李守玲领养的弃婴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敬老院以后再也不敢不讲条件就让人领养弃婴了，若要领养弃婴，必须向敬老院出示各种证明，这件事给了敬老院一个教训”。

　　抚养弃婴的经费由龙岗镇社会事务办负责。敬老院负责人说，一个健康的弃婴每月花费500－600元，如果弃婴有病的话，每月的花费就很难说，大概需要5000－6000元，这些经费都是实报实销，每个月到龙岗镇社会事务办报销一次。

　　领养弃婴易如反掌

　　12月3日上午，记者赶到龙岗镇敬老院暗访领养弃婴过程。对方回答令记者大吃一惊：只要是广东省外的户口，身份证复印件＋收条＋口头承诺＝可领养健康的弃婴。对方强调，有病的孩子一般不给人领养。

　　随后记者被询问“是否省内户口”，记者回答“省外户口”，院长随后说，那必须提供结婚证、生育证明等。

　　记者随后询问，如果有健康的孩子怎样领养、要出具哪些证明，院长说，口头承诺就行了。

　　12月11日记者再度拜访刘家，刘说他已有3个小孩，但又转口说这孩子是替他儿子抱养的。为使记者信服，他从房间的一个旅行包里找出一叠材料。

　　一份深圳市龙岗区龙岗镇敬老院出具的证明写着：“兹有我敬老院收养有10名弃婴，现李守玲来我院抱养一名女弃婴，年龄约三个月，暂时抚养，特此证明。”所盖公章处注明的时间为2002年11月5日。

　　（南方都市报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