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老伯能说四门外语(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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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16日09:46 南方都市报 | |||
10月23日,在东山区较场西路上一条名叫云海通津的小巷子里,记者第一次见到了黄国华老人。 印象:在街头读书的拾荒老伯 关键词:阳光、米酒、台阶上 那天,老人上身穿一件大绿色的高领秋衣,下身穿一条牛仔裤,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秋衣领上别着两只圆珠笔。双手提着几只手提袋。 老人穿过小巷,来到较场西路上一家银行门口,靠着台阶坐下,从袋中取出盒饭,打开,再取出一杯米酒,放下,再拿出一份杂志,翻开,这才一边喝酒一边投入地翻看杂志。在午后的阳光下,老人坐在马路边上,透过厚厚的镜片翻着书页,神情专注而惬意。 发现:“捡破烂的”会说英文 关键词:英文对话、童年、父亲 汽车配件店的老板黄女士告诉记者,老人“文质彬彬的,又很规矩,脾气也随和得很”,他们一直都觉得老人与一般捡破烂的很不同。每天中午12时30分左右,老人必定出现在此处,总是先送给她一份当天的报纸,然后就在银行门口边吃饭边看书报,已经有八九年了。 黄女士说,老人从未提过自己的身世。直到大约2个月前,一位外籍人士到店里买东西,老人居然可以用英文与其对话,这才真正让大家吃了一惊。 老人告诉记者,他家祖籍深圳龙华镇。祖父时到马来西亚谋生。老人清楚地记得其家在马来西亚的住址。他说,当时,家中做着用大货车拉货的生意,一度非常兴隆。 老人回忆说,童年时父亲管得很严厉,只让他一心读书。1942年,日军入侵马来西亚。老人随后还上过短暂的日语学校。 转变:香港“浪子”到“劳改犯” 关键词:结婚、女儿、“里通外国” 1949年,老人的外公外婆等人一起回到外公的祖籍广州。黄国华则从香港中转时暂时住在了当地的姨妈家中。这一住,就是六年。 宠爱他的姨妈并没有督促他去找一份正当职业。他时常往返于香港和澳门之间,出入于舞厅和赌场之间。随后,他与妻子相识结婚,并生了一个女儿。 1954年,回到内地后,老人曾在南方大厦做过短期的售货员。不久,“大跃进”及“大炼钢铁”运动就展开了。为了不连累妻子,他到法院与还在香港居住的妻子正式离了婚。 “文革”开始后,老人很快被查出出身有问题,而从他家中抄出的几份英文信件和书籍也成了“里通外国”的证据。随后,他在羁押和劳改中度过了11个年头。 出走:宁饮开心粥,不食愁米饭 关键词:寻亲、种田、辞职 上世纪70年代末期,老人获得平反,并被送回深圳龙华老家,与一个远房叔叔同住。改革开放后,老人曾到过香港,但老姨妈早已死掉,妻女的音讯杳不可寻。老人只好又返回深圳,靠着一亩薄田为生。 后来,老人的一亩薄田又被工厂占去了3分。虽然当地政府每月向他固定地发一部分生活费,但是,老人并不愿意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他说“宁饮开心粥,不食愁米饭”,每月去伸手向别人要钱并不是一件舒心的事。1995年,67岁的老人离开龙华至广州,从此,开始了简单却快乐的拾荒生活。 老人还告诉记者,来到广州之后,他曾在越秀南一个废品收购站守夜,月薪600元。但是,干了不久就发现该站一个伙计总是晚上去偷自行车。老人多次劝说无效,就报了警。结果遭到老板一顿数落。老人一气之下,就辞掉了这一生中最后一份工作。 说到故乡和亲人,老人告诉记者,他曾经专门到马来西亚领事馆打听过,被告知去一趟马来西亚不容易,签证、担保等各种费用加起来要几万。所以,他现在就不想这些事了。“我现在绝对不会想第三天怎么过。” 人物档案 姓名:黄国华 年龄:75岁 籍贯:祖籍深圳龙华,1928年生于马来西亚 住址:海珠区康乐村某出租屋或某银行门口的台阶上 职业:以沿街捡破烂为生 语言:能讲较为流利的普通话、粤语、马来语、英语,略通日语和葡语。 家当:一个手提袋 爱好:每天读书看报之外,最大爱好是唱歌。 最爱唱的歌:《春天里》、《秋水伊人》 人生信条:知足者,贫也乐;不知足者,富亦忧。 记者手记 整个冬天,他笑着 对黄国华老人的关注差不多持续了一个冬天。他,几乎一直是笑着的。 10月29日,记者在越秀南一士多门口再次见到了黄国华老人。老人非常高兴地要请记者喝汽水。老人话语很多,还不止一次地双手打着拍子演唱电影《十字街头》的插曲《春天里》:“春天里,百花香,朗里格朗朗里格朗朗里格朗,和暖的太阳在天空照,照到了我的破衣裳……”如果歌声吸引了路人的观看,老人则会马上提高音量,并加进舞蹈动作。 老人还告诉记者,他最喜欢的另外一首歌是《秋水伊人》。“望穿秋水,不见伊人的倩影……只有你留下的女儿哟,已长得活泼天真……”10月29日晚上,在海珠区上冲村嘈杂街道上的一家小餐馆门口,?先顺璧纳舻统亮诵矶啵灯竺婊熳堑难劬σ脖坏乒庥车酶裢馍亮痢? 12月14日,记者再次到中华广场附近探访老人。老人加了一件绿色的大衣。“广州的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老人竖起高高的衣领,依旧温和地笑着说。 按照黄国华老人提供的地址,记者联系到了深圳市龙华镇下早禾村。该村村委会一姓黄的先生向记者证实,他们村确实有过一位叫黄国华的老人。此人从马来西亚回来,一直是孤身一人。让村民佩服的就是他能认很多的字,还会讲外语。随后,记者又找到了他的一个远房亲属黄来。黄来说,黄国华是他的一个远房侄子,多年前从马来西亚回来,蹲过监狱,已经在多年前离家出走。黄来对他在广州流浪表示吃惊。 这些采访大体印证了黄国华老人的讲述。如果以我们的价值观来衡量,老人的生活态度或许有些消极。但是,老人身上的超然、知足和乐观,对奔波忙碌的都市人或许也会有些启发。 对话 最不高兴叫我乞丐 记者:你对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满意吗? 黄:满意。我很快乐。过得好不好和你拥有多少东西无关。 记者:有过什么让你特别不高兴的事儿吗? 黄:有一次一个小姑娘指着我说“那个乞丐”,我非常生气。 记者:你不认同这种身份?你怎样看待捡别人的剩饭呢? 黄:我当然不是乞丐。我从来没有向别人乞讨过,一生做的事儿对得起别人也对得起自己。捡饭也是很正常的事。文革中什么差东西没吃过。我觉得这不丢人。 记者:你真的不想再见到妻子女儿吗? 黄:(沉默)当然想。但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不可能的事还去想,就是妄想。我已经不会再去妄想什么了。 记录 我在歌厅很受欢迎 老人的生活非常规律: 早晨7点起床,花两块钱买份早餐和一份报纸,边看报边吃早餐。 9点,起身离开康乐村,一路走到中华广场附近。这一路边走边捡破纸皮、饮料瓶。 12点左右到达中华广场附近小巷,买一份快餐,然后到较场西路一银行门口,坐在台阶上边吃饭边看书。每餐必有一杯酒,从不多喝。随后歪在台阶上休息。 下午3点半左右,起身去越秀南一废品收购站将上午捡的废品卖掉。然后去海珠广场听人唱戏唱歌。 半夜12点之前,回到康乐村。 如果某日运气很好收入颇丰,他一定会去卡拉OK厅唱歌。老人说自己在歌厅非常受欢迎。“呵,广州的什么歌厅我没去过!到哪儿都是喝彩一片。”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王海涵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严明 (报料人:黄小姐 报料奖:100元) 图: 虽然在街头拾荒,但老人始终很乐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