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这样一个人，科威特受难时，和科威特人民一起经历痛苦。这么多年，他一直无怨无悔地活着，科威特不应忘记他。”———科威特驻华大使费萨尔·拉希德·盖斯

　　一见到孙渤，科威特驻华大使费萨尔·拉希德·盖斯就抓住他的手，激动地说：“萨达姆完蛋了！”孙渤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看到大使眼中，眼泪也在打转。

　　萨达姆被抓对这两个人的意义与众不同。盖斯大使的亲人在1990年伊拉克占领科威特时被杀害，而这场战争也改变了孙渤的命运，“从那一刻起，我的艳阳天变得暗无天日”。1989年7月至1990年8月，孙渤被原外经贸部抽调到中国驻科威特使馆，成为商务随员。作为年轻的外交官，13年前的他充满希望和梦想。然而，科威特时间1990年8月2日上午，伊拉克10万大军入侵科威特。可怕的战争接踵而来，然后就是10余年的制裁。中国不少驻科威特的外交官因此受害，孙渤就是其中一员。

　　海湾战争结束后，他首批重返科威特参加使馆重建。当时，科威特80%的高产油井均被炸毁和爆燃，形成昼夜同为黑色的污染奇观，科威特也因此被西方媒体称为“人间地狱”：水源被严重破坏；平均每平方公里至少有50枚地雷；大量枪支弹药散落民间；空气污染非常严重。当时油烟污染的严重程度足可熏死飞禽，当地的羊被宰杀后发现肺部变黑。因此，当时到科威特实地检测的中国大气专家抵达后不久便迅速离开。而科威特在收复失地后，老百姓也不急于重返家园，而是纷纷逃向国外，且政府还严格限制重返科威特的各国外交使团人数。

　　孙渤说，当时在科威特很难找到清洁水，“国家给我们准备了防毒面具，可是，我们工作的时候不能用。以当时的人力，我们是在以一当十，从事着比战前更加繁重的工作。”

　　1993年1月，孙渤回国后，转往山东烟台大学，现为烟台大学外国语学院外贸英语教学部主任、副教授。原外经贸部出具的一份证明称赞孙渤“为我驻科威特人员(公司、劳务等)的紧急撤离做了许多工作，为保证国家和驻科人员的财产不受损失尽职尽责，完成了国家交给的各项任务”。中国前驻科威特大使管子怀评价说，孙渤在科威特期间创造性地开展工作，任劳任怨，“包括孙渤在内先期返回科威特工作的同志，曾得到外交部和外经贸部的通报表彰”。

　　但如今，怪病使孙渤变了个人。13年后的他已是老气横秋，脸色黯淡，头发干枯。海湾战争后美国军人所得怪病的症状，在孙渤身上全有。1991年5月，孙渤全身难受，到当地医院检查后，在尿样化验中发现其PH值酸性偏高。孙渤的症状主要有：一、不分时间地点的呕吐，10多年来一直未断；二、呼吸急促、困难；三、情绪不稳定，易发脾气；四、记忆力严重衰退，与人见面前，先要在小本子上写好谈话内容；五、有时觉得自己精神上可能有问题，但有些医生否认。

　　2000年1月13日，北京“国家药物及代谢产物分析研究中心”出具的“精子碱性核蛋白检测报告”显示：孙渤的“TH／TP”检测值是1.04(正常值：0.02～0.28)、HP／HP＋HP检测值是2.09(正常值：0.83～1.27)。这份由协和医院作为委托单位的检测分析结果表明，孙渤的精子质量存在严重问题，性功能大大弱化。孙渤1994年结婚，爱人曾妊娠一次，自然流产，后一直未敢生育。苦守多年的妻子已经离开了他。“我恨萨达姆，因为他发动的战争，我的身体垮了，梦破了。”39岁的孙渤喘了几口气，接着说，“追究萨达姆的生死已没有意义，我们应该反思战争的根源是什么。”虽然痛苦，但孙渤没有像乞丐般地诉说，而是选择默默承受。

　　科威特驻华大使盖斯今年年初到任时听说了孙渤的故事，自身的遭遇使他能感同身受地了解孙渤的境遇。盖斯大使立刻向国内报告了孙渤的情况。他说：“中国有这样一个人，在科威特受难时，和科威特一起经历痛苦。这么多年，他一直无怨无悔地活着，科威特不应忘记他。”

　　12月1日至15日，孙渤应科威特新闻部的邀请重返科威特。“科威特人的真心接待给了我动力，增强了我活下去的信心”，孙渤万分感慨，“我乘坐的飞机快要降落在科威特机场时，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在这个缺水的中东国家，这很少见”，“科威特哭了，我也哭了”。科威特上至内阁官员和国会议员，下至新闻媒体和青年大学生，都以极热情的方式接待孙渤。科威特新闻部长握着孙渤的手说，“你和科威特人民共同经历了磨难和不幸，你永远是科威特的一员。”“风是无国界的，对自由的渴望、对和平的呼唤也是无疆界的。”深受战争之害的孙渤说，“和平比财富更重要。”

　　孙渤最后反复说着，“那时我才26岁，如果没有战争，就是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本报记者石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