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井喷”惊心大救援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26日16:02 海峡网-厦门晚报

　　伤亡人数惊人地上升 191人罹难 290多人中毒

　　一家有9个人同时遇难，负责统计死亡人数的警官双手不停地颤抖

　　民兵连长说：“我已经记不清抱了多少人上了车，只是一个接一个的，我的两个膀子都发麻了！”

　　他将最后一批人从正坝镇送到开县时，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父亲还在村里

　　12月23日22时15分，重庆开县高桥镇小阳村黄泥垭口附近，正在施工的中国石油西南油气田分公司川东北气矿罗家16H矿井发生井喷事故。混有剧毒硫化氢毒气的天然气顿时冲天而起，冲高30米左右，并迅速向高桥镇、正坝镇、麻柳镇等附近乡镇蔓延。截至25日18时40分，事故已造成191人死亡、数百人不同程度受伤。事故发生后，重庆市委、市政府，开县各部门展开了紧急抢救，10万群众被连夜紧急疏散。25日19时10分，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组成的调查组抵达开县，并立即奔赴事故现场展开调查。

　　25日21时10分，国务委员兼国务院秘书长华建敏率国务院工作组乘坐的飞机在浓雾中降落在重庆万州机场。

　　黑色记忆

　　“小娃娃歪歪倒倒”

　　23日晚10时20分左右，家住高桥镇的周永祥正在家里看电视，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煤气味道，他以为是家里的煤气罐泄漏，跑到厨房检查没发现问题。

　　后来，味道越来越浓，他预感不妙，赶紧跑到街上，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几个八九岁的小孩走路“歪歪倒倒，像喝醉了酒一样”！

　　正在这时，他听到远方传来巨响，“像打雷一样，呼哧呼哧直响”。3分钟后，周永祥就听到高音喇叭里喊：“快跑哟！快跑哟！气井被凿穿了！”

　　周永祥赶忙跑进屋里，背起60岁的老母，叫上老婆和4岁的儿子从正坝往开县的方向撤离。3个多小时后，他们走到了敦好镇，还能隐隐闻到一股煤气味。

　　“天然气呛进我的眼睛时，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像抹了辣椒粉一样难受；头痛得厉害，像要爆炸一样。”躺在开县人民医院30床的罗芳琼指着自己发红的眼眶说，“当时，我们闻到一种像火药爆炸后的气味！”

　　罗芳琼和她40岁的丈夫邓朝满躺在一个病床上。他们是正坝镇三喜社10组群众，离井喷地直线距离大约有两公里。他们对事发当晚最深刻的记忆就是那股“像火药爆炸后的气味”，而正坝镇三喜村七社的周绪前则对疏散时的情景记忆犹新：“很多人都带着老婆孩子往外跑，有的人跑得饿了没了力气，我就赶紧做饭给他们吃。等我最后离开家的时候，眼睛感觉火辣辣的，胸口很闷。”

　　现场目击

　　一家9人同时遇难

　　25日上午9时许，前往高桥镇的路上，记者看到仍有不少在当地政府组织下陆续撤离的村民。他们大都是当天才感到眼睛痛，睁不开眼，呼吸有困难的。所经过的村庄，基本上都是户户关门上锁，连牲畜也很少见。

　　车至距离高桥镇两公里左右的三喜村时，记者听到巨大的海啸般的声音，像飞机起飞时产生的巨大轰鸣声。远远的天边泛着淡淡的红光，低一些的空中冒着股股白烟，冒烟处明显看得出靠近地面的空气在跳跃，一阵风吹过来一股刺鼻的味道，让人十分难受。旁边一名正在撤离的司机说，现在的气味算是很轻的了。

　　上午10时35分，记者赶到高桥镇，这里已经集结了大量抢救车辆。一长排装有泥浆准备封井的油罐车拦在路边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车队。

　　在黄泥垭口，海啸般的声音更加猛烈，大地好像也在颤抖，上百名武警官兵、消防队员和警察正在忙碌着。在一间临时租来的房间里，放有大量的空气呼吸机，房子的窗玻璃不停地颤抖，哗哗直响，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一名参加救援的同志告诉记者：“这是一场无法估计的灾难，情况十分严重。”在通往出事井口的入口，有武警官兵出入，附近的所有入口都已被封锁。

　　25日12时17分，记者从后山绕道，前往距事发地最近的现场。后山的路十分陡峭。这里可以听到事发地点对面的山麓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天然气燃烧的回响声。据当地村民介绍说，背山方向空气流通速度不够，可能还有残留的毒气。

　　15分钟以后，我们登上了第一个山头。放眼看去，只见一股黄白色的浓烟冲上天，伴随着的是闷雷似的声音在山那边回响。一团巨大的火焰呼呼地在300平方米左右的一个斜山?律先忌铡；鹜胖芪Ъ赴倜椎耐恋囟急簧盏媒够疲嗬牖鹜?120米的地方，高高耸立着一个钻井钢架。钢架旁边大约200米处，就有几间村民居住的瓦房。远远看见有穿黄色工作服的钻探工人在火团旁来往。

　　走过3道田埂有一处水泥结构的瓦房，一条黄色的狼狗躺在地上已死去多时，狗颈上还有两条铁链。大门前的猪圈里5头60公斤左右的白猪躺在地上，鼻孔里还凝固着白沫。

　　一路上，记者看到了更悲惨的情景：屋旁的路上，一个少妇面朝下匍匐着倒在地上，她手上抱着的一个十岁多的男孩鼻孔里流着两股液体，他还没有来得及穿鞋；走到另一个山梁处，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躺在路边，惨白的双手缩在一起，一只雪白的兔子陪在他身边也死于非命；在一家住户的走廊上，两个身穿粉红上衣的年轻女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事发现场小阳村的很多农户就居住在钻井钢架周围几百米的范围之内，人员伤亡最大。据介绍，在死亡者的名单中，该村人员占90％以上，其中，距离井喷处只有三五百米的小阳2、3、5组，有很多都是全家一个人也没有逃出。其中小阳2组正好在一个小山坳中，死亡人数比其他组更多。

　　死亡人数在惊人地上升，负责统计的警官双手不停地颤抖！加5个、6个……25日下午3时35分左右，死亡名单的编号已上升到了100多，仅小阳5组就有40人遇难，最多一家有9个人同时遇难。

　　25日下午3时30分，搜救工作获得巨大进展，搜救人员从小阳村几个组中救出了18名幸存者，年纪最大的老太太80多岁，最小的女孩刘国季只有8岁。这批获救人员大多用湿被子捂嘴的方法逃过了这一劫，但眼部受伤都比较严重。

　　紧急救援

　　10万村民星夜疏散

　　井喷事故发生后，开县县委迅速召开紧急会议，研究抢救措施，并迅速带领数十名干部赶赴事发地，组织施救。

　　23日24时，近百名公安民警、200多名医务人员赶赴第一线，组织事故发生现场附近的高桥、齐力、敦好、正坝几个乡镇的10万群众连夜紧急大撤离，将人员疏散到几公里外的安全地带，同时设置了安全警戒区域。

　　参与现场抢险的退伍军人张平当时离事故现场仅有两公里左右，事发时，他听到“像高压锅煮饭冒气一样的声音！哧哧作响，但有时声音更沉闷，气味很刺鼻”。不久，得到政府通知，要求所有人当晚必须撤离现场，作为民兵连长，他马上做好了战斗准备，“我已经记不清抱了多少人上了车，只是一个接一个的，我的两个膀子都发麻了！”

　　一位从县城赶往事发地参与抢救的司机说：“当时，我见人就拉，其中很多人都叫嚷眼睛看不见，浑身无力，我只能把他们抱到车上去。今天，我的手臂都不能上举了！”

　　事故发生后，重庆市委市政府以及开县相关职能部门紧急调运了数千条棉被，以及方便面、纯净水等救援物资，赶送到现场。12月25日，开县的户外气温只有6度，县委县政府已安排各个部门做好了突击接收和帮扶工作。晚上9时多，一辆标有救灾字样的大货车开到郭家中学门口，车上装满方便面和饮料。校长邓浩说，学校一早接到县教委的通知后，专门成立了领导班子，学校80多名教师全部上班。据悉，学校接收的人数已达600多人。

　　据了解，中毒严重的人都已被送到开县人民医院接受治疗。中毒人数最多的中和镇已收治了大约600名中毒者，大多是眼睛受到损伤。县城和附近乡镇的政府、学校、医院都住满了病人和疏散的群众。

　　开县郭家镇卫生院25日上午11时40分左右接到上级紧急通知，要求组织专人收治数十名中毒患者。这些中毒者大多是眼睛和呼吸道受到刺激，个别呼吸困难需要吸氧气。“目前看来没有大的危险！”医院还在陆续收治病人，由于床铺不够，只好将部分伤员转移至附近的郭家中学。

　　据医生介绍，井喷的天然气没有经过过滤、脱硫，气体中含有有毒气体硫化氢。硫化氢被人吸入后主要影响细胞氧化过程，造成组织缺氧，严重的可能出现昏迷、肺水肿、呼吸衰竭，吸入1000mg以上时可能出现“闪电型死亡”，严重中毒者将留有神经、精神后遗症。

　　救援故事

　　救出400村民忘了家中老父

　　井喷！烈焰！毒气！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宁静中的正坝镇太兴村瞬间躁动。大撤离在上万居民的嘈杂与惊恐中进行。

　　刺鼻的气体刺激着每一个撤离群众的喉咙、眼睛和生命，从太兴村到开县县城那一段并不太遥远的路，此刻已是凶险万状，人们陆续出现头晕、呕吐的症状。“喂，上我的车！”村里跑货运的中年汉子裴新云向人群大叫。他的长安轻卡装了满满的20个人，油门一轰，朝开县县城急速驶去。

　　从上午8时到下午5时，裴新云来不及吃上一口饭，村里有太多人需要自己的帮助。他来回拉了接近20趟计400人至安全地带。

　　当他将最后一批人从正坝镇送到开县时，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父亲还在村里！当他发了疯似地再次赶到村口时，才发现为了减少人员伤亡，现场已被隔离戒严！当家里的电话响了无数次也无人接听后，裴新云双脚一软，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见者无不悲痛。目前，裴父仍生死未卜。

　　善后处理

　　抢救方案基本拟定

　　据了解，井喷事故原因目前正在进一步调查，为了防止井喷时间太长造成更多的人员伤亡，抢救指挥部已于24日下午3时对泄漏气井点火，防止毒气继续蔓延。

　　出事矿井系四川石油管理局所属的钻井队开采，该钻井队在此作业已有3年多时间。井口曾经被封闭过一段时间，最近才重新开启。

　　据介绍，平时16H矿井每天生产100万立方米天然气，井深4000米，又水平横穿700米。以前矿井生产一直很正常，出事故前所有操作也都正常，但23日晚10时左右，钻杆还剩下208米时发生了井喷。

　　这次井喷很特殊，气体不是从钻杆里喷出来，而是从钻杆旁的缝隙里喷出来，井喷后局面失控。

　　25日下午4时，中石油副总经理召集了技术人员制定灭火方案。指挥部制定了详细的现场抢救示意图，目前正在调集泥浆压井，预计扑火需要泥浆200立方米左右，下午5时，大量载重车向高桥镇集结。

　　中石油方面已确定了控制天然气井喷的技术方案，将于27日10时实施压井。

　　继续疏散

　　下雨加快毒气稀释

　　昨日下午4时，疏散群众的工作仍在继续。在距中心高桥镇小阳村25公里的敦好镇，客车、农用车络绎不绝，装着农民群众远离危险地带。

　　该镇一位干部说，测量仪器显示昨日天然气硫化氢浓度最高为2％，最低仅0．3％，已经比较安全，因为怕今天封堵气井出现意外和危险，所以继续对处在不能确保安全地区的群众进行疏散。

　　昨晚19时，毗邻的万州区以最快的速度，募集并送来了首批三大车衣物、药品等赈灾物资。据悉，重庆市和国家划拨开县的赈灾物资也将随后运到。

　　昨日，开县普降小雨。有关化学专家称，有毒的硫化氢易溶于水，在事故区域形成了酸雨和酸雾。虽然对人有一定的腐蚀性，但由于人员已经撤出，因此危害不大。相反，它还降低了空气中的硫化氢浓度，加快了毒气的稀释。田文生

　　分析

　　事故死亡人数为何连续飙升

　　川东北气矿天然气井喷事故发生后的第三天，25日一日之内死亡人数从8人升至191人，人数为何连续不断飙升？

　　据重庆市副市长吴家农介绍，事故发生后，失控的有毒气体随空气迅速传播，在短时间内发生大面积灾害。截至24日22时，从事故现场撤出的人员中，发现65人中毒，其中8人经抢救无效死亡。

　　事故发生时正值深夜，灾区交通通讯不便，虽多方努力仍难保证灾区群众全部转移。24日井喷未得到控制前，现场有毒气体浓度太高，无法组织力量进入现场施救。24日晚，抢险指挥部立即组成20个搜救组进入灾区进行搜救。25日凌晨，1名婴儿在前往医院途中死亡，死亡人数增至9人。25日上午10时，20个组携带石油部门提供的硫化氢探测器进入小阳村、高旺村，发现尸体62具，死亡人数达到71人。

　　25日18时，参加搜救的20个小组全部返回。至此，累计死亡人数达191人，救出中毒者159人，其中危重4人。（杨维成、郭立、陈敏）

　　(厦门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