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奥冠军八百月薪说苦乐(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27日15:56 金羊网-羊城晚报

　　他和一群不幸的年轻人曾有幸去美国夺了冠；如今，且看他们如何融入社会……

　　文/本报记者　王倩　图/本报记者　黄伟江

　　阿杰叫何俊杰，是世界冠军，也是个智商低于58的年轻人（能力相当于十二三岁的正常孩子）。

　　根叔指着当年阿杰在美国比赛时的照片说：“那时他连穿衣服都要我帮忙，也不知道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了。”根叔叫吴任根，是广州市越秀区培智学校的篮球老师，也是带领阿杰和他的伙伴们去美国夺冠的教练。

　　今年12月12日，在培智学校建校十周年庆典上，记者见到了这些特殊冠军的照片，那是1999年7月在美国参加第十届国际特殊奥运会时拍的，作为中国代表队运动员，阿杰和队友夺得了篮球项目的金牌，一张张单纯年轻的笑脸掩饰不住喜悦。4年过去了，根叔像想念自己的孩子般想念这些不幸的年轻人，“阿杰是球队的中锋，是个憨厚的孩子，我多想见见他”。

图：阿杰与女友在一起很快活。本报记者　黄伟江／摄　　寻找冠军

　　伙伴眼中阿杰经常揾工跳槽

　　今年12月14日，记者在广州一家老牌酒家里见到了阿杰的队友陈捷。陈捷告诉我们，他和阿杰同年毕业，因为这里是培智学校的劳动基地，在热心老板的支持下，两个人毕业后一同来到这个酒家，谋了一份月薪近800元的工作。

　　“你们都做些什么？”

　　“做过侍应，但常常忘了给客人加水换盘子，被骂过好多回，后来就去厨房帮忙，做下手。”

　　“阿杰呢？”

　　“他走了。他说他不喜欢这里人人都知道他从哪里来，做了两个月就走了。”

　　12月16日，在上下九一家西餐厅，记者又找到了侍应生陈念和———阿杰的好朋友。

　　“阿杰跟我都换了好多次工，我在酒吧做时跟客人打架，他还劝我，其实他不也一样受不了就走了。”

　　妈妈苍老无言不知儿子辞工

　　电话里面，阿杰妈妈的声音模糊苍老。骑着摩托车在同德围绕了十几个圈，记者终于敲开了阿杰家的门。

　　阿杰不在家。“杰仔辞工了？我都不知喔。”阿杰好好说。

　　在这套劳动局分的福利房里，一室一厅摆设简单，里面的房间挂着铁锁。“那是人家的房子。”阿杰妈妈今年49岁，不知道是因为她的白发还是因为那双严重白内障的眼睛，使她显得苍老了10岁。她指着客厅里围出的4平米大的单间说：“我们睡这里。”掀开布帘，记者看到一张铁架子床挤满整个空间，上铺放杂物，下铺睡人。“冬天一头一脚睡，夏天睡客厅。”

　　阿杰妈妈话很少，她答应见到阿杰就通知我们。

　　女友靓女阿霞欣赏阿杰勤快

　　12月20日，陈念和突然打电话来，说他找到了阿杰的小灵通号码，我们欣喜若狂。“嘟-嘟-”两声之后，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阿杰不在，我是阿霞。”

　　见到阿霞，记者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因为她是那样一个健康活泼的少女。在白云区一个集市的街边，少女阿霞摆了一个小小的杂货摊，每天交8块钱的税，卖一些小杂货。面对记者的镜头，这个河源乡下来的女孩笑着弯下腰用手捂住脸：“丑死了，脸都红埋了。”当初和阿杰一同在娱乐城打工的阿霞是个“小辣椒”，最爱和敦厚的阿杰斗嘴，斗来斗去，在一个同样寒冷的冬夜，两人在街边打边炉，少女阿霞的头靠在了冠军阿杰的肩上。

　　阿杰从不对任何人说起他的过去，包括他的美国辉煌之旅和他的金牌，但他都告诉了阿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勤快，他对人好，他不像别人那样喜欢骗人。”对于冠军，阿霞倒没有什么感觉，“身体好吧，篮球我不懂。”“你常见到阿杰吗？”“他每天下午工休的时候都来帮我忙。”阿霞又笑成一朵花。“他又找到工了？”“就在对面的餐厅。”

　　老板不识冠军深谙调教工仔

　　12月24日，记者再次来到白云区的这家餐厅。

　　“我见他第?谎劬椭勒飧龊⒆油鹑瞬灰谎！卑⒔艿睦习遄孕诺厮怠?

　　“他来三天了，当时见工我一问他就知道他瞒了什么，你想啊，一般广州长大的年轻人谁肯来餐厅做这么辛苦的工作？”

　　“不清楚底细就敢招工？”

　　“以前招过不少这样的，有吸过毒的、监狱里放出来的、身体有点问题的，很多都是街道来找我帮忙，这些孩子可怜，给他们个机会和环境，都可以做得很好，我知道怎么调教。”

　　“他做什么？做得好么？”

　　“做水台，就是杀鸡当刂鱼的活，还做做配菜什么的，但炒菜动煤气的活我没让他做，他爱忘事，身上常得装个小本子。现在我让个师傅带着他。”

　　“知道他打篮球得过世界冠军吗？”

　　“啊？他？那么矮？”

图：在美国,他们代表中国夺得特殊奥运会篮球冠军。　　找到冠军

　　说出一个一个梦

　　在冬日红红暖暖的阳光下，我们终于见到了冠军阿杰。“根叔还好么？”20岁的阿杰点了一支烟，“我上小学五年级就抽烟了，为这根叔说过我好多次，呵呵呵。”

　　跟阿杰谈话我略感轻松，因为他总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看不出紧张、愤怒或是悲伤。

　　“我爸两个月前过世的，我一出生他就是精神病，他过世我们家得了5千块丧葬费。”

　　“你换工作从来都不告诉妈妈？”

　　“不必让她操心了，我自己能找。毕业4年我都换了五六个工种了。”

　　“为什么？”

　　“我不想别人知道我是怎样的，呆久了他们就会知道，我就走。”

　　“一直走？”

　　“嗯，不停地走，呵呵，也有好处，是能学到不同的手艺，现在这家店做鹅掌跟上一家就很不同。”

　　“有什么打算？”

　　“做水爷（水台总管），然后做砧板师傅，我刀工还不错，再做大师傅考厨师证，呵呵。”

　　“再然后呢？”

　　“开家小店，自己当老板。”

　　“还有呢？”

　　“我姑丈家在加拿大，我想到国外去。”

　　“带着阿霞？”

　　“当然。”

　　“国外好么？”

　　“好，99年我去美国的20天是我长这么大最快乐的日子。唐人街的陈叔说我长得像他儿子……他们的自助餐真好吃，8美元一顿……根叔天天帮我们配好服装，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样的鞋，我到现在还穿着……阿中很笨，都搞不清楚衣服前后，穿反了还要根叔帮他换，哈哈……那些白人真高，比我们高两个头，打他们好难啊……输了球根叔都不准哭……”阿杰突然间陷入回忆之中，自顾自地滔滔不绝起来。

　　说当年夺冠不易

　　如果不是阿杰兜里装着的小本子和他无所顾忌的言谈，旁人真的很难发觉他的智商不到58，也许4年的磨砺已经让他学会了怎样把自己深深地藏起来。“配菜太难了，我记不住炒什么菜准备什么料多少料，也记不住这个师傅完了接着哪个师傅，我只能用本子抄下来，你看我现在已经记了100多道菜了，有这个东西，一般的餐厅都难不倒我。”

　　这时厨房里一声招呼，阿杰忙不迭地进去工作了，看着他洗鱼杀鸡，我忽然想起根叔对我们说的话：“大部分的孩子平衡能力低，自控能力差，甚至连左右脚都分不清，只能在鞋面上写着左右，为练篮球，孩子们膝盖摔烂。平衡能力最差的阿中毕业后当搬运工，摔了多少跤都不知道，两年里光工装裤就摔烂了八条，难以控制情绪的陈念和在学校时一发起脾气能砸烂整个教室，那时候老师和同学们都让着他，护着他，但走上社会，谁来护他？陈捷反应最慢，练球时常常是他一个人被落在最后，可到了餐厅，手脚慢谁谅解他？这些孩子在社会上吃了多少苦，有几个人看到？”“以前怕学习，觉得学什么都好辛苦，得了冠军以后，学什么都特别起劲。”阿杰突然回头说话，才把记者从沉思中唤醒。

　　阿杰不愿去见根叔，因为觉得自己还没“干出个样子”。晚市来了，厨房又忙起来了……

图：读书时光,他们常打篮球。

图：阿杰有一手好刀功。　　（晓航／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