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子”的言说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03日09:57 光明网

　　马婷

　　对于绝大部分的中国内地读者来说，当代西方小说无疑是个比较陌生的领域。信息不通，语言不熟再加上文化上的差异，都使内地语境下的读者与当代西方小说产生一定程度的隔阂。迈克尔·伍德的《沉默之子》站在西方文化思想的基点之上解读当代西方小说，应是研究的正宗。

　　迈克尔·伍德多年来一直是《纽约书评》和《伦敦书评》的专栏作者，他敏捷的思维和在不同文学和语言中驰骋的能力使他在文学和文化批评界声名显赫。他在当代数量庞大的小说之林中游走，披沙拣金，指出其众生喧哗背后的“沉默”特质——当代西方小说是“沉默之子”。

　　全书在导论、余论之外分为三大部分，分别为“小说地图”、“其他年代”和“故事与沉默”。伍德在整合当代西方文学的基础上，讨论了从托尼·莫里森到塞缪尔·贝克特，从加西亚·马尔克斯到石黑一雄等11位作家。在此基础上，他提出：当代文学的兴趣从小说转向故事，即“故事卷土重来了，而且往往出现在小说之中——甚至取而代之”，但故事与小说的区别在于“故事没有小说那么挑剔，更欢迎多样性，也不那么执意要从奇幻中筛选出记忆”。言下之意，当代小说的故事特征即是不提供忠告的具有“沉默”特征之类的东西；天堂观念——艺术作品所带来的享受时的乐趣——仍然存在；小说本身也承载了文学批评的功能等等。

　　总的说来，本书主要有以下两大特色。

　　观点新颖。如谈起贝克特戏剧，人们一般会联想到他的戏剧创作于20世纪中叶，反映了战后笼罩西方世界的种种情绪与西方人的内心体验，生命的徒劳无益与毫无意义是他表现的重要主题。贝氏的作品没有清晰的思路、激越的情感或机智幽默的语言表达，而代之以毫无逻辑、支离破碎的连篇废话，他笔下的主人公的境遇似乎不存在却又无所不在。作者在详细解读作品的基础上指出，“对塞缪尔·贝克特而言，智力的喜剧是无知的喜剧。它记录了两方面的内容：一，我们拼命想知道我们无法知道的事物——也就是想知道我们不知道而且可能也无法知道的事物；二，在上述努力看不到任何成功的时候想知道我们所不知道的事物的宽广范围”。贝克特告诉我们，我们所知道的东西是多么少。还有，以托尼·莫里森为例，在一个标榜“所有的女人都是白种女人，所有黑人都是男人”的社会里，美国黑人女性写的有关美国黑人女性的小说只能靠边站，因为它们是无足轻重的“女性”和不登大雅之堂的“黑人”写的，选取莫里森作为研究对象之一显示了作者的视野和心胸气度。托尼·莫里森走上文坛一般被看作是女性主义解构叙述者神圣权威的典范。如《宠儿》，小说融入幽灵世界，让宠儿这个冤魂起死回生，以此作为故事情节的主线，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否则故事就会遭到怀疑。而所有的那些白人们不太相信的幽灵，都是种族歧视的牺牲品，“这一带家家户户从上到下都充盈着黑人死难者的悲声”，这是西方推行残暴的霸权所导致的必然结果。一般认为它表现的是奴隶制普遍的邪恶。而伍德却认为“《宠儿》讲的是痛苦以及记住痛苦和遗忘的必要”，“我们无法矫正扭曲的事物但我们可以超越它，把它丢在一边”。言下之意，痛苦主要是心灵的产物，我们如果可以超越心灵，那么也应该把痛苦抛在脑后。对“莫里森而言，心智可能永远与我们为友，但也常常与我们为敌，比如在《宠儿》一书中我们便能看到这样的情况”。文学是人学，意识形态不应该总是文学的主题，文学本身也许就是容纳“成峰”和“成岭”的。谁能否认历史的离心力会把真理的碎片甩在各个角落呢？历史如果可以是偶然的，文学的意义难道不可以么？

　　语言幽默。伍德的幽默有点冷峻，不留情面，不过幽默总是受欢迎的。在讨论马尔克斯的《后现代主义的罗曼史》一章中，他首先说，“现代主义主要是与时间和历史的一种古怪而且苦恼的争吵”，因为“现代主义者对现在感到不安，他们力图拒绝离现在最近的过去，以及导向这个过去的线性时间；他们喜欢把遥远的过去作为模范和论据”。由此引出他要讨论的对象，“它引发我们重新思考拉丁美洲的历史，这样做的结果是我们激活了一个更吸引人，更活跃的现在，并以此走出沾沾自喜的牢笼”。由此可见伍德语言之一斑。他还喜欢“峰回路转”式的幽默。比如《风行一时》一章讨论斯蒂芬·金（StephenKing），作者为了说明他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名人”，?昧擞⒐骷铱死撤颉ぐ涂耍–liveBarker）的话：“每个美国家庭显然都有两本书——一本是《圣经》，另一本八成是斯蒂芬·金的作品。”既然用了人家的话来支持自己的观点，就该老老实实地信服人家的话吧，可他却来了一句“我不知道巴克这么说有什么根据，但我怀疑的是《圣经》”。此时你无法不体验一次阅读的惊险和有惊无险之后的欣慰与快感。

　　值得一提的是，本书不同于学院派引经据典“言必称出处”以求“发表安全”的刻板面孔，而是高扬亲历亲为地阅读基础上的个人体会，经常闪耀着思想灵动的光芒。即使你不是专业研究者，只要你爱好文学，都可以领略文学带来的震撼和愉悦。一句话，这是一部值得一看的研究当代西方小说的典范之作。

　　（《沉默之子》，【英】迈克尔·伍德著，顾钧译，三联书店2003年8月出版）（来源：中华读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