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薛涌

　　萨达姆被生擒，利比亚宣布放弃发展大规模杀伤武器，伊朗表示要与联合国合作，接受武器核查……一时间，布什的反恐战略似乎旗开得胜。

　　如果布什赢得了比赛，就意味着既有的国际政治的游戏规则要推倒重来。你对之爱也好，恨也好，都要设法寻求一套在这种秩序中生存的现实战略

　　2003年底，布什可谓双喜临门。

　　2003年以美国经济不见起色、中东战云密布开始。到了下半年，失业率高居不下，美军也陷入了伊拉克的泥沼。更有甚者，伊拉克的大规模杀伤武器找不到，美国落得出师无名。

　　几次民调显示，美国选民在布什与民主党候选人之间，倾向后者的已经占了优势，似乎布什马上要步老爸之后尘，成为一任总统。他那“单边主义”的外交政策，眼看也将随他而去了。

　　然而到了年底，美国经济开始强劲反弹。一直以经济问题为攻击布什的主要武器的民主党人还没反应过来，萨达姆又被生擒。接着，利比亚总统卡扎菲宣布放弃发展大规模杀伤武器的计划，接受国际社会的核查。更有甚者，卡扎菲仿佛是有意要为布什助选，对美国电视台承认：他的决定和伊拉克战争有直接关系。同时，伊朗也表示要与联合国合作，接受武器核查。

　　一时间，布什的反恐战略似乎要大获全胜。伊拉克战争被证明是杀鸡儆了猴，引发了一系列多米诺骨牌效应，美国的敌人纷纷投降。

　　这一切当然影响着美国选民的意向。萨达姆被活捉后，布什的支持率一夜之间上升了10个百分点，重新回到对民主党具有压倒优势的地位上。

　　布什本来和克林顿一样，是以内政为核心竞选上台的总统，对国际事务兴趣有限。他竞选时强调美国在国际上应该谦卑一些，不要动不动以自己的一套强加于人。但是，身处共和党的权力脉络中，布什上台后很快被新保守主义人士所左右，并借9·11开始了美国在世界的全面扩张。

　　布什声言：“我不是个常规选手。”他面对国际问题，不受既有的游戏规则的束缚。这次打伊拉克，不仅违反了二战后的国际法准则，而且靠假情报制造战争口实。布什当然知道这样会有严重的政治后果：“文明社会”包括美国公众对这种不守规矩的作法耐心有限。他的政策一旦不成功，就成了千夫所指，自己的政治命运就随之毁灭。

　　但是，布什决定一赌。

　　在他看来，恐怖主义者也好，“流氓国家”也好，和美国在实力上根本无法相比。这些美国的对手们的真正优势，是一般的文明社会必须按一定的规矩行事，而他们则可以不守任何规矩。布什的哲学，则是“你黑我也黑”：只要我也不被规矩束缚住手脚，对手就无牌可打。

　　所以，2003年他同时干着两件自相矛盾的事情：一是竭力向美国公众及国际社会证明，他的所作所为是有法理基础的，是有一定之规的，以求收揽住人心；一是向他的敌人传达一个完全相反的信息：我和你们一样，什么规矩也不守，别想用规矩套住我。萨达姆有没有大规模杀伤武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就是要干掉他！

　　对美国的敌人而言，这当然是个非常有力的威慑。布什进行着一场比赛。他必须在选民对他这种不守规矩的作为失去耐心之前，证明他的政策的有效性。他懂得，9·11后美国民众最关心的是安全，是有效的而非仅仅是有道理的政策。

　　一旦布什的作为产生了人们希望看到的结果，他那原来没有道理的政策就有了道理。几个月前，当人们看不到美军在伊拉克的希望、只看到布什如何破坏了文明社会的规矩时，布什的合法性就变得十分脆弱。但如今看来，布什正在赢得这场比赛。不错，因为得罪了欧洲人，美国的朋友少了。但是，美国的敌人也在少起来。布什的支持者们纷纷指出：阿富汗、伊拉克已经不可能成为恐怖主义基地了。利比亚的问题正在解决。伊朗也在软化。最后一块硬骨头就是朝鲜了。

　　而美国的敌人越少，剩下的几个就越孤立、越不敢和美国硬碰硬，国内选民也就越被“布什主义”所说服。而国内支持率的上升，反过来又使布什在国际上说话更有分量。

　　如果布什赢得了比赛，就意味着既有的国际政治的游戏规则要推倒重来。而如果布什连任，他所采取的新游戏规则，就会在美国选民中赢得合法性，以后哪怕是民主党上台，也很难将他这套单边主义的新规则破除。许多评论家一味夸大布什的单边主义在伊拉克乃至全世界所遇到的挫折。其实，进入2004年，美国在世界的“帝国秩序”已经渐渐成形。你对之爱也好，恨也好，都要设法寻求一套在这种秩序中生存的现实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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