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成拖欠工程款大户呼市政府大楼欠账三千万(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10日08:09 新华网

　　呼市劳动监察大队在受理民工欠薪投诉　摄影/任军川配图　摄影/南山/photocome

　　另有五千万用地皮冲抵难兑现数千民工拿不到工钱无法回家

　　总投资3.2亿元的呼和浩特市党政办公大楼2000年4月8日正式破土动工，2001年年底竣工并交付使用。根据承包合同的规定，工程完工后建设单位付清95％的工程款，仅留5%的质保金在一年后支付。然而直到现在，这栋大楼仍拖欠近3000万元的工程款，另外有5000多万元的工程款由短期无法变现的地皮冲抵。所有参与工程建设的100多家承包商都不同程度地被拖欠工程款。因为无法承受资金的压力，有的承包商破产了。在这项工程中，被拖欠工资的民工达数千人，一些民工甚至两年没有拿到一分钱的工钱，现在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只能流落他乡。

　　9个民工一间屋一张床拿不到工钱回不了家

　　在呼和浩特市南店村的一间民房里，记者见到几个民工正裹着破旧的棉被和大衣坐在床上。这间不足20平方米的屋子只有一张床，却住着9个缺衣少食没钱回家的民工。当天呼和浩特的气温是零下十几度，屋子里却没有暖气。记者在这里站了10分钟就已经冻得手脚麻木。

　　这家的房东告诉记者：“他们两年了，来了就住这儿。以前说的一个月给一百元，给了两三个月后钱就给不了了。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本说是工程一结束钱就给了，没想拖到现在。”

　　尽管没交房租，但是这位好心的房东还是让王三娃等9个民工在他家住了两年。两年前王三娃从山西老家的农村来到呼和浩特，原以为打工的收入总能强过种地，没想到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多的活，不仅没赚到一分钱，反倒连基本的生活都没法维持。无奈之下，王三娃和工友们只能靠捡点破烂换几个馒头来维持生活。

　　王三娃说：“有家不能回，在这儿要钱，人家都是冷眼看待。”另一个民工王志平说：“这就是走投无路。”

　　9个人在这一张床上怎么生活？王三娃说：“盖被子的就睡地下，不盖被子的就在床上。”“昨天六七个人买了十来个馒头剩下两个，中午就是分着咬了两口。”

　　记者问：“就吃这够吗？”

　　王三娃说：“不够也没办法。听说今年中央下了个文件，这么感觉有点盼头，再等等看吧。”

　　政府楼涉及上百承包商几百包工头四角债让包工头赔了老本又欠新债

　　欠这些民工工钱的包工头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工程做完了一年多，民工们都没能拿到工钱呢？记者随同王三娃等人一起找到包工头。包工头说：“现在正在跟政府交涉结这个账。政府这头要给我们结了，它一履行合同，咱们就马上全拿上了。”

　　民工们说：“这话我们听了一千遍了，老是一找你要钱，你就是今天推明天，明天就后天，后天再后天，都两年了。”

　　包工头从身上掏出20元钱，说：“你们拿上先吃顿饭吧，明天我们再想办法。”

　　民工们说：“那明天咋解决呢？”

　　包工头说：“这工钱不是说我欠下的，都是全额垫款。我结不了账，我拿什么给工人。”

　　这位包工头告诉我们，这两年他陆陆续续承包了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的工程约70万，雇用的民工有80多名。然而工程结束了一年多，建设单位付给他的工程款还不到30%，这让他不仅没钱给民工发工资，甚至连材料款都没法支付。

　　包工头：“经常是晚上快吃饭民工也来，半夜三四点也来，一来很多人，一来几十个人。现在对生活影响太大了，几乎休息也休息不好，我还得到处躲。”

　　事实上，像这样四处躲债的包工头不只这一个人，据记者了解，目前在呼和浩特政府办公大楼的工程中，被拖欠工程款的承包商有100多家，涉及包工头几百人。

　　像这位包工头也曾经带着70多名民工参加了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的建设。然而现在他拿到的工程款只有4万多元。

　　包工头：“一共还欠个反正是十八九万元，就光我这一个包工头，我七十来号人盖不起这栋楼，那好几千号人。市建公司现在欠我的，市政府欠市建公司的，等于我们就成四角债了。”

　　这种四角债让包工头老乔不仅赔了自己的老本，还欠下了民工的工钱。老乔说以前他还偶尔给这些民工一些生活费，但是现在他也拿不出钱了。这两个月他一直躲着没见这些工人。

　　记者在呼和浩特一间破旧的厂房里见到了7名民工。为了替自己和70个工友讨回血汗钱，他们已经两年没有回家过年了。

　　记者：“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呢？”

　　民工：“拿到钱就回家，连路费都没有，想回家也回不去。”

　　呼和浩特市政府的办公楼建起了一年多，盖楼的民工却两年没钱回家。这些民工告诉我们，刚开始他们去政府大楼工地干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工钱会被拖欠。因为，包工头和承包商反复向他们打包票，政府的工程项目资金有保障，工钱肯定没问题。可是，现在就是那些当初打包票的包工头和承包商，自己的日子也很难过。

　　承包商讨要欠款被一拖再拖回避镜头怕再难接政府工程

　　尽管说起工程欠款的时候，承建政府大楼的包工头和承包商们是怨声载道，但是当记者要求进行采访时，他们却执意不肯面对镜头。他们说，一旦这回抛头露面，不仅这一笔工程款可能会拖得更久，而且以后再也别想接到任何政府项目了。

　　那么，在面临这么大压力的情况下，包工头和承包商还能不能收回被拖欠的工程款呢？

　　王三娃等数千名民工参加建设的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占地面积9万平方米。2000年4月8日，总投资3.2亿元的这栋大楼正式破土动工。

　　承包商说，“这个辉煌美观的大楼，是我们内蒙古自治区到目前为止最大面积的办公楼。我们一开始承建这栋大楼很荣幸，承建市政府大楼给领导创造一个优越的工作环境。”

　　记者了解到，当时一共有100多家工程承包商踊跃参加了呼和浩特市党政办公大楼的建设。2001年年底，这栋大楼不到两年便竣工并交付使用。根据承包合同的规定，工程完工后建设单位付清95％的工程款，仅留5%的质保金在一年后支付。然而让承包商们没有想到的是，大楼交付使用了两年以后，他们仍然没有拿到该拿的工程款。

　　承包商说：“我们把整个资金都投入在市政府大楼上，因此这两年就没法搞其他工程。因为它压资金太多了，压我这一个项目部就六七百万元。”

　　记者问承包商还欠工人多少工资，承包商说，欠五六百名工人三十多万元。

　　一个项目就压了几百万元的资金，这对那些家底并不丰厚的承包商来说难以承受。现在这些承包商们已经成了这栋大楼的常客，他们经常会结伴到这里要工程款。

　　记者问：“你在完工之后找了他们多少次？”

　　承包商说：“找了五六次吧。”但问题“一直没解决”。

　　记者问：“那他们一般是怎么给你答复的呢？”

　　承包商：“他们答复就说没钱。”或者“等一等缓一缓。没钱，等着吧。”

　　这一等就是两年，在等待中一些承包商难以承受资金压力，破产了。

　　记者问：“你现在公司还在做吗？”

　　承包商说：“不能做了，早不能做了，早瘫了没钱做了。欠民工的工钱给不了，你继续干也没本钱了。现在公司的租房都租不起了退掉了，现在就等着结账了。”

　　呼市政府拍卖地皮冲抵欠款地皮难兑现民工欠薪难偿还

　　这些工程承包商告诉记者，现在呼和浩特建筑市场上拖欠工程款的现象非常普遍，一般工程完工后，能拿到50％的工程款就相当不错了。因此，当初呼市政府大楼项目出台的时候，他们都竭尽全力去争取，因为他们相信政府给自己盖办公大楼，是绝对不会欠工程款的。那么，政府最终为什么让建筑承包商失望？他们到底有没有钱修大楼？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欠下100多家承包商的工程款究竟有多少？为什么大楼使用两年了工程款至今还没有付清呢？

　　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迁建指挥部会计图娅告诉记者：“我们现在整个工程欠款是2913万元。”

　　记者：“为什么到现在工程款还付不了？”

　　图娅说：因为这个大楼国家不投资，只靠我们拍卖旧办公楼来自筹资金。

　　据记者了解：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总投资3.2亿元，通过拍卖旧办公大楼筹集到的资金是1.5亿元，该市人防办拨款5200万元，银行贷款3000万元，这笔贷款已由市财政陆续偿还。

　　截至去年4月，这栋办公大楼工程所有的资金来源，离3.2亿元的总投资还有8000多万元的缺口。那么这个巨大的缺口怎么解决呢？今年5月，呼和浩特市政府决定将新大楼侧面的一块土地拍卖给欠款的承包商，以冲抵工程欠款。一些大的承包商先后接到大楼迁建小组的通知。

　　但一些没有参加拍卖的承包商告诉记者：拿地顶欠款以后兑不了现，兑不了现就不能给工人发工资，解决不了问题，所以我们没参加。

　　最后，8家参与这栋办公大楼工程的承包商按不同股份共同拿下了这块地皮。

　　记者询问这8家承包商是否是该工程中比较大的承包商，图娅说：“他们基本上是主包单位。”

　　但承包商真的愿意用地皮来冲抵工程欠款吗？一些拿到地皮的承包商说，尽管他们不情愿，但还是得照办。因为大家都是政府的企业，政府的号召能不响应吗？

　　记者同时了解到，承包商拿到的土地价格是每亩90多万元，而政府征地的价格是每亩几万元，相差几十倍。

　　事实上，这块作价5000多万元的地皮是8家承包商共同拥有的财产，哪一家都很难按自己的意愿处置。那他们能不能卖掉土地还民工的工钱呢？

　　承包商：“假如说这个地给了我，我把这地卖了，我欠工人工资那是我不对，是我克扣工人。实际上不是这个事实，这块地它没法变成现金。”

　　记者问：“那你们可以把这块地卖掉吗？”

　　承包商说：“可能得取决于政府。这块地市政府要定点开发，政府肯定是要参与的。”

　　至于这块5000多万元的地皮什么时候才能变成现金，什么时候才能发到民工的手上，对于8家工程承包商来说，他们还没有确切的时间表。而即使是把这块地皮全部变现的话，这幢大楼欠承包商的工程款仍接近3000万元。

　　3000万欠款节前仍难解决承包商和民工盼钱过春节

　　8000多万元的资金缺口就这样被土地填补了5000多万元。那么剩余的3000万元缺口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呢？如果这笔钱不能很快解决，这100多家被拖欠工程款的承包商和他们手下数千名民工就只能度过一个不太好过的春节了。

　　一位承包商对问题的尽快解决不抱希望。他说，“年前也未必能给你解决，估计大年三十还是在等待。”

　　记者问他为什么这样想，他说：“我失望了啊，我已经找了多次也没有解决。市政府市委的领导同志，当你坐在这个温暖豪华的办公楼办公的时候啊，你应当想起来你们的办公大楼是我们民工，是我们各个公司的民工一砖一瓦建成的，包含着我们的心血，所以应当早日把一些工钱支付给我们。”

　　在采访中，呼和浩特市政府的一些工作人员反复向我们记者强调，他们现在只欠不到3000万元的工程款，这在3个多亿的总投资中占的比例只有1/10。可是就这3000万对于这几百名民工来说，却意味着回家的车票，一个团圆的春节，甚至是一家人全年的开销。

　　副市长称问题会有圆满解决但解决的截止时间很难承诺

　　春节将至，面对那些苦苦等待的民工，呼和浩特市政府到底有什么样的打算呢？记者采访了呼和浩特市副市长王志平。

　　王志平说，承包商急于催要工程欠款，心情我可以理解，因为这几年咱们城市基础设施投入比较大，面对各项改革和社会发展，政府的财力支出压力也比较大，这个困难确确实实是存在的。我个人想也无非这么几条出路，一个就是从我们财政上解决。尽管我们财政支出的压力也很大，但是我们还要千方百计优化支出结构，从财政支出方面想些办法；另外一个我们资金调度上能不能按一个轻重缓急，在有些方面我们可以缓一缓，然后把这个资金腾出来，来优先解决这个问题。总而言之这个问题我想不是很难的问题，我们会很快有一个圆满解决的。

　　记者问，那这个时间有没有具体期限？

　　王志平说，你要让我现在说截止到某月某号，恐怕我不好明确地表这个态。我只能说是尽快尽快。

　　记者追问，那最迟什么时候能解决？王志平说：“就这座大楼刚才我讲的3000多万，我想最迟在2004年的上半年以前吧。这个可能保守一点，这是最迟啊，这是我的说法。当然如果有什么好的办法，如果我们现在有这个财力，也可能更快一些。”

　　眼下离春节只剩下两个星期了，能够在今年春节和家里人吃一顿热乎的团圆饭是这些离家两年的民工最朴实的愿望。我们希望呼和浩特市政府能够抓紧时间拿出切实有效的措施，解决工程款拖欠的问题，让民工们能够圆一个团圆梦。

　　政府已成拖欠建筑工程款大户国务院要求清理政府项目欠款

　　实际上，类似呼和浩特这种政府项目拖欠工程款在建筑市场上已经不是个别现象。去年年底，建设部部长汪光焘就在国务院六部委联席电视电话会议上要求，各地方政府首先要从自身做起，对本级政府拖欠的工程款进行认真清理，从每年财政计划中划出一定的比例专项用于清偿欠款，保证在2006年年底前基本解决拖欠问题。

　　今年元旦刚过，国务院又一次召开专门会议，强调以清理政府项目欠款推动全国工程款清欠工作的开展。

　　据统计，到2002年底，全国建筑领域累计拖欠施工单位工程款已达3360多亿元，相当于当年建筑和房地产业增加值的1/3以上。其中政府投资工程拖欠工程款占了相当的比例。

　　建筑工程款之所以被大量拖欠，其原因非常复杂。有盲目投资、大举负债建设造成的；有建设资金存在缺口引起的；有建设单位人为拖欠造成的；也有建筑市场和劳动力市场供求失衡，迫使企业垫资施工和农民工低薪甚至无薪劳动而形成的。在拖欠工程款的单位中，既有企业也有少数政府部门。

　　国务院的通知要求各地要对政府及有关部门投资的工程项目情况进行一次检查，彻底清理发生拖欠工程款的项目。对于政府投资工程项目已拖欠的工程款，各地要结合自身财力情况，制订切实可行的还款计划，从本级财政每年安排用于城市建设的资金中，划出一定的比例专项用于清偿拖欠工程款。凡逾期未能基本解决政府投资工程项目拖欠工程款问题的，除极特殊的项目外，国家一律不再批准其新建政府投资工程项目。

　　专家认为，从政府投资的工程入手清欠工程款，不但会突破农民工工资被拖欠这个“老大难”问题，而且还会带动建筑企业解决拖欠农民工工资的问题。只有政府部门以身作则，拖欠农民工工资的问题才能够得到更快的解决。

　　文/中央电视台《经济半小时》

　　另悉：上述节目播出后引起了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节目播出后第二天，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曾培炎就作出批示，要求内蒙古政府对片中反映的情况进行查核，并明确提出“政府要带头偿还拖欠工程款，尽快兑付农民工工资，无论如何要让这些农民工有钱回家过年。”（殷莉）（来源：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