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租房：能否“大庇天下寒士”？(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13日09:06 南方都市报

　　起步六年的廉租房制度将在今年有巨大变化，记者探访廉租家庭记录他们的幸福与困顿

　　廉租房：能否“大庇天下寒士”？

　　引言

　　天气渐冷，春节临近。对于广州的350个家庭而言，即将到来的这个新年无疑对他们有着极为特别的意义：就在2003年的最后一个月，他们拿到了梦想已久的宽敞明亮的大屋的钥匙，代价仅仅是支付1元／平方米的低廉租金。他们可以带着久违的微笑迎接新年了。

　　而对那些依然蜗居在陋室的家庭来说，新的一年也值得好好期待：在2004年里，预计将有1600多户贫困家庭的住房状况可望得到明显改善。这一数字远远超过了廉租房制度推出5年来的总和。

　　1998年，广州市在全国率先推行廉租房制度。那么，廉租房到底给市民带来了什么？住进廉租房之后他们的生活过得怎样？廉租房能否从根本上“大庇天下寒士”？

　　2003年12月20日至24日，记者踏访了广州廉租房住户最多的小区——大塘小区，也走近了那些即将搬进廉租房的人们，看到并记录下了他们在这个飞速前进的时代里的困窘与失落、欣喜和渴望。

　　他们的幸福

　　从13平米到三室一厅

　　大白天也只能开灯才能看到东西，70多岁的阿婆长年住在阴暗的厨房里……只有到过他们现在的家，你才知道他们拿到廉租房钥匙时的幸福。

　　12月16日中午，家住东山区文德南路厂后街厂后横巷一号的卢家标和妻子吃完午饭就匆匆出门了。

　　早在一周前，卢家标所在的珠光街街道办事处就已经正式通知他们：在全市第七期廉租房的摇珠选号中，他们家“有份了”。按街道的通知，他们是下午办理手续。卢家标和妻子坐公交车赶到广州市廉租房最集中的大塘小区时，发现时间还不到1点半，上午该办完还未办完的人们和后边源源不断赶来的人们，已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耐心地等待了两个多钟头后，卢家标终于也可以像排在前面的人一样，拿出低收入家庭特困证书、户口本、身份证等向现场工作人员交验，并同时提前预交了新房半年的房租和一个季度的物业管理费。可工作人员在办完后却告诉他们，要等第二天才可以拿到钥匙。

　　第二天，他们一大早便再次赶到大塘小区物业管理处，总算拿到了一串三房一厅住房的新钥匙。新房位于小区的8栋3楼，夫妻俩忍不住兴奋跑上楼打开门，仔仔细细地把新房打量了个遍：厨房、卫生间和阳台都新贴了瓷砖，房间向西，宽敞豁亮，“比以前好多了”！在与记者聊天时，48岁的卢家标一脸的满足。

　　只有到过他们现在的家，你才能够体会到他们的幸福。12月24日，当记者穿过正街背后弯弯曲曲、迷宫似的小巷，找到卢家标现在的家时，还是吃了一惊：推开一扇勉强能挤过一个人的小铁门，眼前马上一片黑暗，只能摸扶着墙壁，沿着一条狭窄曲折的过道向前走。原来卢家这个13平方米的小窝建在人家楼梯下面，大白天也要开灯才看得见，一只硕大的老鼠在记者面前若无其事地跑来跑去。触目所及，是拥塞的客厅、阴暗潮湿的厨房和一道窄梯通上去的阁楼。低矮的阁楼上，又用单薄的夹板简单隔成了三个小间。卢家标介绍，那是两个孩子、80多岁的老母亲和妻子睡觉的地方，他自己则休息在客厅的一张别人送的沙发上。

　　而当记者来到同样刚刚拿到第七期廉租房钥匙的黄泽福位于同福中路庄巷15号后座的家时，发现除了一样的拥挤、窄仄和低矮小阁楼外，黄家70多岁的阿婆居然长年住在阴暗的厨房里。

　　他们的生活

　　捡来瓷砖拼起“杂花地板”

　　张耀成夫妇一年前搬进廉租房。新房子虽然有了足够的面积，但想让它变得温暖变得舒适真正像一个家，对他们来说，显然是一项更为宏大的工程。

　　正是为了改善这部分人群的生活，近几年来，在吸收了香港、新加坡、加拿大等地长期以来的经验之后，广州、上海等城市纷纷推出了廉租房建设。那么，住在廉租房里的他们过得还好吗？

　　张耀成夫妇是廉租房生活者的代表。2003年3月，趁着旧历春节的气氛还未完全消退，家住海珠区小岗路的张耀成夫妇带着5岁的女儿搬进了大塘小区Ｈ53栋二楼的一套新住房，正式开始了廉租房生活。

　　张家的新房有50平方米，属小两室一厅。夫妻俩对新房子十分满意，至今仍对自己申请廉租房的选择感到得意。妻子江雪葵笑着讲：“过去我们一家三口和他大哥一家，以及奶奶等8口人一起挤在上下两层阁楼里，每天床铺挨着床铺，说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

　　新房子虽然有了足够的面积，但想让它变得温暖变得舒适真正像一个家，对他们来说，显然是一项更为宏大的工程。“沙发是我妹妹送的，餐台是我弟弟送的。”江雪葵津津乐道地数着她家客厅里仅有的几件“大件”。只有放在电视柜上的那台12英寸的小彩电，是他们自己到小区附近一家家电维修站买来的，花了120元钱。

　　新房地面的建设，更是让夫妇俩花费了长达半年的心血，“现在才有了个看相”。原来，刚搬来时，新房除厨房卫生间外，其它房间的地面都是水泥的。为了给水泥地面铺上一层体面的瓷砖，两人经常跑到小区附近的建筑工地去拾荒。有时，小区内有人家装修剩下的瓷砖倒在了垃圾桶，他们也会将其捡回来，仔细擦拭干净后，再一块一块嵌上去。“现在卫生好做多了”，女主人江雪葵指着房间地面上不下十多种色彩、质地各异的地板骄傲地表示。

　　相比他们原来的生活，这里有绿地、有健身设施的小区无疑在条件上提升了许多。

　　他们的困顿

　　一年不认识一个邻居

　　张家搬来廉租房已近一年了，但还完全没有融入社区生活。他们不认识一个邻居，对小区内的其它娱乐锻炼休闲设施，也从未真正开心地玩过。

　　据他们介绍，两个月前，从小患小儿麻痹症的张耀成每天扶着拾垃圾的一辆从旧货市场买来的破自行车，不知被什么人偷走了，害得张耀成一连几天没法下楼。妻子江雪葵认为：这里治安不是太好，有时能听见外面路上摩托仔抢包时行人的呼救声。负责这一片治安的聚德南居委会一名工作人员对记者作了解释，说这里的专区民警生病住院去了，大约一个月没来上班。但按派出所规定的指标，即犯罪率不超过0．7％，这里仍是达标的。

　　到年底，张家搬来廉租房已近一年了，但连一个邻居都还不认识。对邻居的淡漠，张耀成也有些敏感：“他们不理我，我也不会理他们。”至于小区内的其它娱乐锻炼休闲设施，张家也还未曾真正开心地玩过。看来，要想真正融入正常社区的生活，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大塘小区物业管理公司负责人向记者称，目前大塘小区共有廉租房住户近三百户，为了防止他们产生异样心理，廉租户的分布与普通居民呈杂居状态，一样享受小区物业公司向居民提供的治安、维修、清洁和绿化等服务。“在这里（大塘小区）我们对待廉租户都是一视同仁的，与小区其他居民没有区别。”

　　相比职业而言，心理、治安、环境等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面对记者，刚拿到钥匙的卢家标在兴奋之余，很快便陷入了忧虑之中：搬到大塘小区之后，两个孩子的中饭怎么解决？原来，大塘小区离两个孩子的学校远了很多，他们不可能回家吃中饭了，只能在学校就餐，可那将额外增加一笔开支。这笔开支从哪里来？

　　作为家里顶梁柱的卢家标夫妇20多年来一直失业。“年纪大了，又没有什么特长，哪里人家都不要。”11月下旬，街道办事处通知卢家标去区劳动市场应聘。卢家标和妻子在场内兜来兜去，逛了半天，一张表也没敢填，因为“人家都要35岁以下的”。

　　张耀成夫妇都是小学未毕业，平时很难找到事做。江雪葵主要靠在小区附近帮别人缝缀衣物贴补家用，有时一个星期都没法找到活干。

　　看来，住进廉租房，并没有真正解决这些住户的问题。在相对他们简单的家具而显得空旷的房间里，他们依旧延续着和以往一样的生活困境。

　　述评

　　加快解困步伐寒士尽展欢颜

　　已经住进廉租房的人们在满意之余也感到了遗憾，然而，对于更多渴望着住进廉租房的人而言，这些遗憾就显得有些奢侈。广州市住宅办住房管理处的杨维龙副处长向记者透露，广州市解决“双特困”家庭住房问题的步伐将明显加快。

　　受益家庭数量过少

　　据记者了解，广州虽然在廉租房建设上起步较早，但前几年的进度其实不快。在2003年之前，一共仅解决了500多户的住房问题。2003年一举解决了530多户，相当于前几年之和，但加起来也仅1030多户。这个数字对于偌大的广州而言，依然显得太少。而且廉租房针对的“双特困”家庭的面也过于狭窄，显然，有更多刚刚过线的家庭同样需要资助。

　　廉租房数量偏少，凸显出业内议论已久的中国廉租房制度的一些问题。除了政府的重视程度之外，以实物配给为主要形式，也是一个重要的制约因素。正因为如此，广州市政府虽已斥资2．6亿元用于廉租房建设，但只解决了1000余户的住房问题。

　　实物配给存在缺陷

　　而且，实物配给也存在明显缺陷。按国家推出廉租房的最初设想，这是一种为解决社会底层住房特困户的基本保障措施，是一种周转房。按广州市规定，只要家庭人均收入超过300元／月，或家庭人员结构发生了变化，就应该为新产生或未解决的住房困难者腾退廉租房。然而，这种腾退机制在操作上显然有一定的困难。统计数字表明，近两年来，全市总共腾退才10来户，仅占配给出去的廉租房的1％不到。

　　今年廉租房有大变

　　政府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据了解，2004年新一轮的廉租房建设，将改变主要以实物分配为主的单一廉租房解决方式，逐步转向以住房租金补贴为主、实物配给为辅。全市1600多户的住房特困者中间将有1000户左右是通过住房补贴形式来解决住房难题。同时，政府还将在廉租房房源方面，通过收购二手房、闲置房、直管公房等形式扩大房源；以及开通社会人士捐赠、为愿意提供廉租房房源的市民进行二级市场公开登记并直接对其补偿住房补贴等新渠道，灵活地在市场中为住房特困户提供形式多样的廉租房。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使廉租房这一制度，真正能够起到“大庇天下寒士”的作用。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杨晓红图：

　　张家夫妻俩捡了半年多的废弃瓷砖，才给地面铺上了颜色、质地各异的“杂花地板”。　本报记者　谭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