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弱智女遭强暴案告破之后……(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14日10:56 华商晨报

小娟对发生的一切不能完全理解

DNA鉴定锁定孩子生父　　调查背景

　　2003年12月13日，盖州市东城办事处腰岭村三组15岁女孩小娟生下一男婴。小娟生下孩子的目的只有一个：用孩子的DNA确定强奸她的凶手。（本报曾对此进行过报道）

　　2004年1月12日，盖州市公安局宣布：“‘5·2’强奸案现已告破。经过DNA鉴定，小娟所生孩子的生父为盖州市东城办事处腰岭村64岁村民曹恩富，犯罪嫌疑人曹恩富已于2004年1月9日被盖州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

　　但是，小娟家人对案件以强奸定性不予认可，认为此案应定为轮奸，当场提出抗议，并在领取案情通报书时与相关人员发生争执，场面一度混乱。

　　从立案到侦破，小娟一案历时7个月，但除认定曹恩富是孩子生父外，其他诸如是谁骗走了小娟，失踪15天里多少人侵害过小娟等问题，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水落石出……

　　1月12日，盖州被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裹了起来。

　　早上6点多，小娟的姑姑梁秀兰冒着大雪走出家门，她要赶去盖州市公安局。因为她得知盖州市公安局将在上午对她侄女被奸一案召开新闻发布会。

　　梁秀兰和相熟记者打了个招呼，坐到最后一排，一位工作人员随即把梁秀兰叫了出去。她出去后，新闻发布会开始，盖州市公安局夏天成局长以“这起被新闻媒体普遍关注的案件”开始了讲话。

　　发布会传达的信息只有一个：经过长达7个月的艰苦工作，这起被领导、人民群众和新闻媒体普遍关注的“5·2”强奸案现已告破。

　　2003年12月13日小娟生下男婴后，办案人员将男婴及曹恩富父子三人血样送辽宁省公安厅检验。鉴定结论：盖州市东城办事处腰岭村64的曹恩富是小娟所生男孩的生父。2003年12月31日，犯罪嫌疑人曹恩富被盖州市公安局刑事拘留，2004年1月9日被盖州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

　　就在与会记者纷纷准备就“骗走小娟的人抓到没有”、“小娟是被强奸的还是被轮奸”等问题提问时，主持会议的盖州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赵殿彬说：“我们知道，发布会远远不能满足各位记者想要了解的问题，但目前案件有待进一步侦破，而且为了保护未成年少女，就不给记者提问时间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需要了解，可以以书面形式留给政治处，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

　　与会领导迅疾离去，留下众多中央、地方媒体记者愕然而立。一位记者留下一句“此案疑问太多”后甩袖而去。

　　再见小娟　弱智女孩“懂事”

　　此时，小娟的父母、爷爷、奶奶正焦急地等待梁秀兰带回的消息。

　　沈阳—盖州—腰岭村，我们第二次按这个必经路径去小娟奶奶家。雪越下越大，汽车蜗牛一样在冰滑的路面上蠕动。从市内到腰岭村平时一个小时的路程，走了近3个小时。车刚拐过山脚，司机说什么也不再往前开，我们只好下车步行。走到村口，见到一座破败的房屋突兀而立，这是小娟奶奶家，事发后小娟一直住在这里。

　　进门时，小娟正和奶奶在炕上玩，旁边就是她的儿子。见到生人，小娟躲到奶奶身后不肯出来。和一个月之前相比，小娟的精神好了许多。也许看到我们和家人很熟，小娟不再害怕，这使我们得以和她交谈。

　　一个多小时的交谈我们最直观的感觉是，小娟说话费劲，吐字不清晰，要加手势，一句话要重复好几次。但她能听懂我们的问话：

　　记者：他是你什么人（指孩子）？

　　小娟：他管我叫妈。

　　记者：他爸爸是谁？

　　小娟：那家（小娟指着窗外曹家）。

　　记者：喜欢他吗？

　　小娟：不要。

　　记者：喜欢什么？

　　小娟：电视。……

　　小娟的回答让家人吃惊，“我们从未告诉过她和孩子的关系。”

　　“一个好孩子‘瞎’喽。这孩子挺精、挺怪，还不说谎，全家数她爱干净。脑子够用，学东西快，就是说话费点劲。”来看小娟的邻居唐淑文说。

　　小娟家人除对案件定性持有异议外，对没有抓到骗走小娟的人感到不解：“他们拿照片让小娟看是谁把她带走时，小娟3次认的都是二叔（指曹某），他们为什么还说没有证据证明是曹某带走了小娟。再说从曹恩富身上也不难找到线索。”小娟家人说。

　　现实问题一　精神赔偿于法无据

　　虽然已确定曹恩富是孩子的生父，但孩子出生带出的法律难题并没有迎刃而解。

　　“刑事案件的受害人要求精神损害赔偿于法无据。”辽宁鼎泰律师事务所陆光律师指出了小娟遇到的最大难题。“如果只算直接损害，她的相关损失很有限，而她真正需要得到赔偿的，是巨大的精神损害。”?焦饴墒徊浇馐汀?

　　毫无疑问，小娟这一生将很难摆脱此事带来的巨大精神压力。她的遭遇在她的家乡传得沸沸扬扬，这种影响将一辈子和小娟如影随形，她将如何过正常生活，如何面对被强奸后生下的孩子？

　　可是，根据有关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范围问题的规定，因人身权利受到犯罪侵犯而遭受物质损失或者财物被犯罪分子毁坏而遭受物质损失的，可以提起附带民事诉讼；而对被害人因犯罪行为遭受精神损失而提起附带民事诉讼的，法院不予受理。

　　对此，有专家认为，刑事案件中，罪犯将接受非常严厉的刑事处罚，这本身就是对受害者精神上的安慰。而反对者认为，民事侵权都可以主张精神赔偿，而一般比民事侵权更为严重的刑事案件却无法主张精神赔偿，是对受害人权益的一种严重的漠视。

　　现实问题二　谁当孩子的监护人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十六条规定：未成年人的父母是其监护人。未成年人父母已经死亡或者没有监护能力的，由下列人员中有监护能力的人担任监护人：(一)祖父母、外祖父母；(二)兄、姐；(三)关系密切的其他亲属、朋友愿意承担监护责任，经未成年人的父、母所在单位或未成年人住所地的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同意的。对担任监护人有争议的，由未成年人的父、母所在单位或未成年人住所地的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在近亲属中指定。对指定不服提起诉讼的，由人民法院裁决。没有前述监护人的，由未成年人的父、母所在单位或未成年人住所地的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或者民政部门担任监护人。”辽宁鼎泰律师事务所陆光律师从法律角度概括了孩子可能的去向。

　　根据这个规定，谁应该是孩子的监护人呢？她的母亲是个年仅15岁的未成年人，自己还都需要别人的监护，而孩子的父亲是一个需要负刑事责任的犯罪嫌疑人。

　　显然，孩子不太可能由她的父系亲属监护。如果由小娟父母实施监护，姑且不论这个家庭家徒四壁的现实，单是小娟和孩子生活在一个家庭中，麻烦就很多。相差15岁，母子俩的伤疤会被随时揭开。

　　又一个问题难以回避，所有因被强奸而生育的孩子该如何获得对其成长相对更有利的监护？

　　现实问题三　孩子如何主张权利

　　对小娟和她的家人而言，如何为襁褓中的孩子主张抚养费用，是个棘手问题。

　　有法律专家指出，直观地看，案件只有小娟一个受害人，但其所生的孩子也应是潜在的受害人。他自己并无过错，可一出生就被打上了烙印，整个成长过程都将背负着巨大的精神负担，而且无法享受正常的父母之爱。周围会对这些所谓“来路不正的孩子”有一种道德上的歧视。鉴于此，应允许男婴和她15岁的母亲同时作为原告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因为小娟目前没有任何抚养能力，此种情况使孩子面临缺乏基本生存条件的极度困境，与犯罪行为有直接因果关系，因此，他应该有权要求获得抚养费。

　　又一个问题难以回避，类似婴儿应该在何时、以何种身份、在刑事附带民事还是在单独的民事诉讼中主张自己的权利？

　　问题反思　对智障儿童保护不到位

　　“孩子怎么办，要等法院判决。我们是想把孩子送人，有好人家更好，没有也没办法，越远越好。”这是小娟家人对孩子的态度。

　　“对于行为有异于常人的孩子，监护人的责任很重。在这件事上，小娟的家人是有责任的，他们对小娟监护的不利是导致小娟失踪的原因之一。决定生下孩子他们更多想的只是擒凶，而没有顾及小娟的感受。特别是案子告破后他们送走孩子的做法，对两个孩子必将造成更大、更长久的伤害。这种伤害将不亚于上一次，甚至更大。”辽宁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张思宁副研究员表明了她的看法。

　　“小娟事件看似个案，却不孤立。这从近几年智障儿童屡遭侵犯的案件中可见一斑，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社会对智障儿童保护不到位的事实。”张思宁道出了一个学者对整个社会对智障儿童保护不力的忧虑。

　　家境贫寒的小娟从来就不缺少父母的宠爱，尽管她是个有语言障碍的女孩。娘胎里带来的耳背毛病，让她没有上学，只上了几天育红班。她没有走出过山村一步，田间、山坡、树林都是她玩耍的地方。在这个偏僻、闭塞的山村里，小娟享受着单纯的幸福和快乐。她单纯平静的生活随着被强奸和孩子的降生变得不再安宁。

　　离开时，小娟冲我们摆手微笑。15岁的她还不知道她今后的生活将怎样的艰难。雪越下越大，天越来越阴，一如我们的心情。

　　目前，盖州警方已宣布此案告破，但究竟是谁骗走的小娟、有多少人侵害过小娟没有答案。时间虽已过去7个月，但关于小娟事件的完整版，至今还不清晰。本报记者　段芳宇　实习记者　朱勇　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