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幼祥：生为漫画醉于漫画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15日09:44 金羊网-新快报

　　新快报记者　陈琦钿　实习生　林焕辉　他，从一个患哮喘病的孩子、“烂学生”、爱群殴的愤青，摇身变成台湾本土原创漫画的开山鼻祖，名列宝岛“漫画四大才子”之首，人称“大师兄”；见过他作画的人都神秘地说———他，画画时有一股“杀气”；正当事业如日中天之际，他却意外地“人间蒸发”，选择了隐居生活；重出江湖后，他把目光投向中国大陆，成为台湾第一个来大陆发展的漫画家；年前，他又在广州组建了工作室，成为首位“扎根”羊城的台湾漫画大师。

　　他，便是敖幼祥。从1982年开始在动漫圈打拼，至今，创造爆笑经典的敖氏作品，给成千上万漫迷们带去了无限快乐；然而面对记者，敖幼祥却坦言“我并不是一个快乐的人”———因为“累”。累了为什么还不停地画？因为“热爱和执着”。“22年了，书也出过，名也成过，利也收过，奖也得过，泪也流过，酒也醉过，就只有，（漫画）梦没有醒过……”他说。

　　画笔，成了自闭孤僻的童年寄托梦想的惟一港口……

　　很难想象，如今身高1.9米，魁伟壮实的敖幼祥，小时候竟是个弱不禁风的排骨儿童。10岁那年，他不幸患上了极其严重的哮喘病。至今他还清晰地记得，年幼的他又干又瘦，就连走楼梯的力气都没有，同龄的小朋友能健步如飞“嗖”地跑上楼，而他却每上一个台阶就要停下来缓缓气，是名副其实的“爬”楼梯。

　　上学后，小敖幼祥经常请病假，落下了一大堆功课，不但学习跟不上，还与老师、同学“脱节”了。有一学期直到期末考试时，任课老师都不认识他，而他也不认识他们。“那时的我常常生病、打针、缺考、挨扁，在学校里犹如一只待宰的羊。每次发成绩单，最先溜掉的就是我啦，哈哈……”回忆起儿时的“斑斑劣迹”，经受了生活磨砺的敖幼祥付之一笑。

　　倒数前几名的成绩，生疏的人际关系，成了儿时那个羸弱的“阿咪子”的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他觉得“有很大的挫折感，对学校非常畏惧”。而在家养病的日子里，因为“哥哥要上学，爸爸要上班，妈妈要忙家务”，他经常一人独处。久而久之，童年的他性格自闭孤僻。

　　不过，希望之神还是为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点燃了一缕曙光，命运剥夺了他正常的童年生活，但同时也赋予了他绘画的天赋和丰富的想象力。在兄长的启蒙下，小敖幼祥拿起了画笔，开始涂鸦———飞机、大炮、宇宙遨游、高楼大厦……在看似静态的漫画世界里，敖幼祥不再孤独，他找到了沟通的对象，找到了自己的快乐天堂。尽管在当时“考试万岁，分数至上”的高墙下，他一个又一个脆弱的童梦碎了，但画笔给了他信心和勇气，也成为惟一陪伴他成长的忠实伙伴。

　　第一本漫画惨遭撕毁，却也激起了他继续作画的斗志……

　　迷恋上漫画后，小敖幼祥将其视为生活的全部，铅笔时刻不离手，报纸缝隙、杂志封面、废弃纸张……只要能画的，他都信手粘来作为创作的载体，就连学校发的作业薄也不例外。后来，在漫画的道路上，小敖幼祥结交了一位姓邓的志同道合的执友，两人放学后互相询问的不是功课问题，而是“今天你又画多少张啦？”。这下，他更是发了疯似地画———课堂上“偷偷画”，路上走着“想着怎么画”，回家后“画得天昏地暗”……

　　小学四年级，小敖幼祥以自己的班主任为题材，创作了生平第一本漫画《我的老师是女鬼》。“当时班上像炸开了锅，传阅率百分之百，同学的嘴角咧到了耳根后面……”可是正当他的满足感和成就感膨胀至极时，“真正的主角出现了，顿时全班鸦雀无声，紧接着传来的就是恐怖的撕裂解体声。”张张漫画作品化为飘落一地的碎纸屑，气急败坏的班主任还一把抽出了板凳上的木条，对着敖幼祥的小手猛打了一顿……

　　这顿“藤条大餐”不但没有扼杀敖幼祥的漫画梦，相反却激起了他继续创作的斗志。“从小，我的叛逆心理就很强，是那种越挨打越反抗的人。当时‘将漫画进行到底’的思想充斥了我的小脑袋瓜……”敖幼祥笑着告诉记者，“如果那时不发生这事，我今天可能不会走上职业漫画这条路。说到底还要感谢那位班主任哩。”

　　而今敖幼祥已出版了148本漫画书，但他说，他“最最怀念”的还是那本“空前绝后”的小小作业薄。而从那以后，他的绘画才能也被充分利用，成了学校海报、板报的绘制“专业户”。是漫画，使小敖幼祥受到了同学的尊重，找到了实现自我价值和“生命的出口”，他对漫画更痴迷了。

　　进错学校，当了“混混”，为了漫画离家出走，成了“不孝儿”……

　　小学毕业后，敖幼祥的最大愿望就是进入美工科系学习，继续他的漫画梦。可是当他向父母表明了自己的志愿后，父母压根就没搭理他，因为他的成绩差，在个人的前途选择上没有“发言权”；另一方面，在那个年代的台湾，画家就等同于“穷工匠”，在社会既没地位，也赚不了钱，父母一向反对他画画。

　　迫于家庭压力，敖幼祥最后进了台湾海员专科学校。可是由于志向不合，加之那里其实是个“太保学校”，在入学的一年多里，失望、懊恼的敖幼祥无心向学，加入了“混混”行列“愈堕落愈快乐”。“那年，我学坏了一段时间，在一帮哥们的带领下，内向寡言的我‘抽烟’、‘喝酒’、‘飞车、‘群殴’什么都来，当时竟觉得这是一种发泄不满的好方法。”

　　到了第二学期，敖幼祥发现“混混生活”麻痹不了自己，他要的是“漫画”！“我要学画”四个字始终在他脑海里回旋。叛逆心理再加上“混混”生活锻炼出来的胆量，使他在一次群殴后，毅然站出来顶罪———他的“目的”终于实现，学校把他开除了，这年他16岁。

　　回家后，敖幼祥只扔下了一句不容争辩的话：“妈，我不读了，我要去学画。”“我还记得当时我妈听后，傻了，我爸的脸扭成一团，很臭。”敖幼祥的父亲是建筑师，处于社会高层，他身边的朋友都十分注重对下一代的培养，十个有九个将孩子送去外国读书。敖爸爸非常希望敖幼祥能好好学习，然后去美国深造，拿回博士文凭，可是这个小儿子偏偏选了他觉得“最没前途”的绘画求学之路。为了梦想，为了向往的自由生活，敖幼祥和父亲闹翻了，他毅然离家出走，成了“逆子”，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跟父亲来往，父子俩关系很“僵”。

　　走出了海员专科学校，离开了家庭的港湾，敖幼祥开始了“半工半读”、“半饿半饱”、“半人半鬼”、“半睡半醒”的生活。他白天在一家卡通动画公司当学徒，晚上便去美工学校读夜校，微薄的薪水往往只够他交学费，“不过，妈妈有时会偷偷跑来看我，给我点钱花。”，话说到这，敖幼祥的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在学徒生涯里，敖幼祥孜孜不倦地作画，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连画20个小时对他来说已成了“家常便饭”，“那个时候，我与画桌几乎是‘连体’的，画累了就趴在桌上睡一觉，醒来后接着画。别人看了觉得很恐怖，说‘太辛苦了’。可我不觉得苦，相反沉浸在幸福中，因为我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东西了。”由于勤奋和能干，不到两年，敖幼祥便荣升为学徒中的“队长”，并得到了老板的器重。不过代价是，近视度数从450度加深为1050度。

　　正当红到发紫之时，他独自跑到海边当起了“隐士”……

　　敖幼祥说自己是幸运的，一生贵人很多。在当学徒7个年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当时台湾一份最畅销的报纸的一位编辑，这名“伯乐”将敖幼祥的四格漫画《乌龙院》在报纸上开辟专栏连载，结果大获成功，青少年一代争相追捧这种以前从未出现过的“精神食粮”，一时间“敖幼祥”三个字响彻宝岛。“1982年《乌龙院》出街后，我红到紫，红到忘了自己姓什么。台湾登完，香港登，香港登完新加坡登，日本登，美国登、马来西亚登，后来还改编成长篇动画电影、布袋戏、真人版电视剧、网络flash动画片等。25岁那年，我赚了生命中第一桶金，一百万……”《乌龙院》不但使敖幼祥名利双收，还大大改善了他与父亲的关系。敖爸爸慢慢开始接纳敖幼祥，虽然他并没有当面夸奖敖幼祥，但逢人会指着报纸上的漫画和作者姓名自豪地说：“这是我的小儿子。”

　　正当事业如日中天之际，敖幼祥却“红得受不了了，还几次想过自杀”。由于太忙，他忽略了对亲人的关怀，导致家庭不和，一个月只能见上一两次面的女儿也跟他很疏远；另一方面，尽管稿约不断，可偏偏请来的助手全是“半桶水”，经常给敖幼祥留下一大堆“后续工作”，还有与出版社的矛盾，合约纠纷，盗版问题等。这一切每天都要疲于应对的漫画之外的“琐事”，犹如一个个紧箍咒将敖幼祥勒得喘不过气来，年轻的他，承受不了这些压力。他不断地追问自己：“我热爱的是漫画，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我要那么大的名气干什么呢？”“逃避现实就是最好的面对现实”是敖幼祥信奉的理念。终有一天，敖幼祥一句“我不想做了”，便把手下20多个职员全部辞退，停掉公司。之后，一个人跑到台湾花莲海边隐居。好长一段时间，他将自己关在小屋子里，不断思考着“朋友在哪里，家人在哪里……”

　　从教3年后，决定“重出江湖”，地点是中国大陆……

　　由于声名远播，隐退后的敖幼祥也没办法“销声匿迹”。一些有识之士还是千方百计的找到了他，邀他“出山”，但最后都一一被婉拒了。“后来，台湾东华大学的校长要我去那教书。这个角色对我来说倒是蛮新鲜刺激的，因为以前读书时，我一直就是个‘烂学生’，现在倒好，要我去当‘老师’！呵呵，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呢？不过我觉得这个‘冒险’其实也是一种创作，因为授课是传播我创作理念的另一种模式……”这一次，敖幼祥没有拒绝，他决定尝试漫画教学。于是，在东华大学里开设了《图像创意与漫画制作》课程。

　　第一次走上讲台，敖幼祥竟然害羞起来，看到那么多学生与自己对视，他紧张得成了结巴，额头“直冒蒸气”，而事先花了几?鲂∈鄙杓频目“兹纪靡桓啥弧！靶铱骱罄匆簧婕暗铰侍猓揖突罟戳耍继咸喜痪⒚挤缮璧卮蠼蔡亟玻且捕己芨孀樱煤苋险妗本驼庋接紫榭剂怂?3年的教书生涯。不久后，当老师当上瘾的敖幼祥还自己另外开了一个“幼儿漫画班”———教完大学生，教小孩子，如此循环，教书成了他生活的重心。

　　渐渐地，敖幼祥从学生身上看到了自己昔日的影子，而在他的启发下，学生们表现出的巨大漫画潜能，也反过来激发了他的创作热情。2001年，45岁的敖幼祥决定“重出江湖”，在漫画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不过，这条路的延伸方向不再是台湾，而是大陆。2002年，敖幼祥在珠海创建工作室，2003年，他将工作室转移到了广州。“下一站到哪去？”敖幼祥笑着说：“应该就在广州了吧。”现在，他的新作《乌龙院四格漫画》系列之第三卷、第四卷已如“黑马”抢占了内地漫画市场的半壁江山。有眼福的老少漫友们欣喜若狂，他们期待着的是“敖幼祥的下一卷乌龙院什么时候出版”……

　　图：在漫画世界里遨游永远不知疲倦。新快报记者　陈海平/摄

　　对话敖幼祥：我并不是一个快乐的人

　　记者（以下简称“记”）：为什么想到来大陆发展，还选择广州作为你创作的大本营？

　　敖幼祥（以下简称“敖”）：主要是看好内地市场。在大陆，可开发的漫画市场空间很大，而且环境正在迅速成长，相比之下，台湾不行，太狭小了，对我而言已没什么挑战。而广州地处内陆时尚潮流的前沿，在这里不同的文化元素可以和谐地兼容，有助于我的创作，但最主要的是广州这边有非常专业和敬业的合作伙伴。

　　记：来广州后，有什么创作计划？

　　敖：今年争取每月出一本新书，主要是四格和名作剧场。有人说这个速度很快。但台湾的经验告诉我，漫画家的速度就是出路，量太少，是无法在市场上建立基础的。

　　记：你还有个“强国强漫画”的想法，究竟是什么意思？

　　敖：我觉得我们国家强大了，但漫画这个行业其实还与国外有很大差距，大陆这边加工很多日本的动画片，但自己的原创东西却很少，这说明我们的文化原创力还不够，因此我们要努力拿出一批原创漫画征服海内读者，这样才能与我们的经济文化发展水平相符。

　　记：当你成为职业漫画家后，接连不断的稿约是不是让你累得喘不过气来？

　　敖：因为热爱画画，所以怎么画，我都不觉得疲劳。所谓的“累”，不是画画产生的，而是画画之外的琐事带来的。比如说人际关系啊、版权问题啊、应酬啊等等。

　　记：你的座右铭是“画一张是一张”，但作为一名职业漫画家，这个要求是不是太低了？

　　敖：不，我觉得这是最高的格调了。因为一个漫画家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最基本的还是要静心坐下来面对白纸，脚踏实地一格一格地画，积少成多，离开这一点，什么都是空话。

　　记：可以说你是一个制作“快乐”的人，那你自己是否也是一位乐天派呢？

　　敖：我并不是一个快乐的人，有时甚至有点悲观情怀，最惨的是我爱钻牛角尖。我其实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有人形容我“闷搔”，挺贴切的。我并不像漫画中的人物那么活跃，有事情想不通，就老用想不通的方法去想，哈哈。

　　记：假如有一天，你不从事漫画创作了，那你会去做什么？敖：当老师，教孩子们画。

　　敖幼祥简介

　　小名：阿咪子

　　出生日期：1956年10月26日

　　籍贯：上海，生长于台湾

　　嗜好：醒的时候骂醉的人，醉的时候骂醒的人

　　最希望做的事：画更多更好的漫画，把任何无趣的变有趣

　　座右铭：画一张是一张

　　成就：创作漫画已有20多年的敖幼祥一直笔耕不辍，除代表作《乌龙院》之外，还创作出版了《皮皮》、《龟兔赛跑现场推论》、《快乐营》、《一只叫做偏食的猫》等百余册经典作品，带动了台湾漫画本土创作的蓬勃发展，享誉世界漫坛，其成就已载入了《大美百科全书》。（晓航／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