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二战劳工的临终呐喊(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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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15日10:03 合肥报业网--江淮晨报 | |||
逍遥津 樊长华,安徽霍邱县人,17岁被国民党军队抓去当兵,19岁在战场受伤,20岁被掳到日本北海道当劳工。1945冬,作为中国劳工少数幸存者之一的他回到祖国。1985年去世。 日本侵略者给樊长华留下了永恒的伤疤、终身痼疾和精神痛苦,一直陪伴了他大半生。在生命弥留之际,樊长华还在不停地呼喊:“日本鬼子,日本鬼子……” 寻找二战劳工樊长华 2003年12月19日,《寻找安徽二战劳工》报道刊出的第二天,我们接到一位热心老人打来的电话。他说,关于“二战劳工”的报道使自己的心灵受到很大震撼,更引起他对日本侵略者野蛮行径的极大愤慨,对中国劳工悲惨遭遇的深深同情。他还说,有一位名叫“樊长华”的老人也是二战劳工,但不在报道中所公布的“安徽二战劳工名录”之列,这位“樊长华老人”家住“霍邱县桥店乡新楼村栗元组”。 2004年1月9日,记者踏上了去皖西寻找二战劳工樊长华的行程。 一到霍邱县城,记者就多方打听桥店乡的具体位置,但人们都说“不知道”,翻开“安徽省地图册”,上面也没有桥店乡。记者不得不向霍邱县有关部门询问,原来桥店乡已在“拆区并乡”时划归了现在的孙岗乡,而孙岗乡又划归了直属六安市的叶集实验区。 经过几次转车,一路颠簸,记者终于在当日下午3点到达了孙岗乡新楼村。从新楼村到栗元村民组还有5里路程,而且是乡间小道,必须步行。此时,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雨,还夹着雪花。雨后的乡村土路又湿又滑,一片泥泞。 当记者带着疲惫和满身的泥浆找到栗元村民组时,樊长华家却是“人去屋空”。据一位村民介绍,樊长华和老伴都已经去世,他的儿子和女儿都在上海打工,全家都搬过去了,这边没有他的亲人。 站在空荡荡的土坯草房前,记者感到一筹莫展,感到十分无奈,更感到莫大的遗憾。像樊长华这样能活着回到故乡见到亲人的幸存者,本来就是大批二战劳工中的一小部分,因为已经过去了60多年,至今仍然健在的劳工更是为数不多,其中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开了人世。如果我们早10年,甚至20年、30年就向日本当局交涉,向日本有关方面提出索赔,将会有更多的劳工走上法庭,以活生生的证据去揭露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人民所犯下的滔天罪行。 在新楼村刘家学书记的帮助下,记者见到了知道樊长华经历的徐显田老人。徐老已经82岁,是位老党员,他与生前的樊长华住在同一个村民组。尽管回忆不是那么系统、全面,但徐显田还是向记者讲述了一些有关樊长华当劳工前后的经历。 与此同时,记者也打听到那位提供线索的热心老人的下落,因为他曾去新楼村栗元村民组寻找过樊长华,并将可以到日本索赔的消息告诉了樊长华的亲人,还主动收集过有关樊长华经历的一些资料。他叫张永义,是一位退休干部,在桥店乡政府工作期间,曾多次到新楼村蹲点,现住在叶集镇。为了了解到关于樊长华的更详实的情况,记者于1月10日冒雪去叶集镇寻访了张永义老人。“日本侵略者所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向日本有关方面索赔,向日本当局讨回公道,这不仅仅是劳工同胞及其亲属所要做的,也是我们每一个有良心、有正义感的中国公民应尽的责任。”张永义老人这样告诉记者。 从“壮丁”到“劳工” 为了能查找到有关樊长华的档案材料,记者陪同张永义老人走访了孙岗乡、叶集镇和霍邱县有关部门,最后在叶集镇看到了一份填写于1973年的涉及到樊长华入党年月等内容的“桥店公社党员简明登记表”,这是关于樊长华经历的唯一可查的记载。“简明登记表”显示,樊长华的入党时间是1956年9月,当时年龄32岁。这说明樊长华出生于1924年9月。 据徐显田老人回忆,樊长华的老家本来在河南固始县张广乡关桥村,小地名叫新安埠,家里共有兄弟三人,樊长华是老小。1941年,国民党军队在当地抓壮丁,因为樊长华家兄弟多,必须摊上一个名额。由于樊长华的两个哥哥都已经结婚,当壮丁的差事就自然地落到了樊长华身上。樊长华就这样被抓到了驻河南的国民党军队里,当时只有17岁。 因为年龄不大,身材矮小,樊长华开始被分配在炊事班搞后勤。到了1943年春天,樊长华接到上级命令,从炊事班调出,被派往前线作战。就在樊长华到前线一个月之后,在一次对日战斗中,他的左腿被日军的子弹击中,流了很多血,后被送进战地医院进行手术,从大腿中取出了弹头,修养了一段时间。枪伤虽然好了,却留下了永久性伤疤和经常性的疼痛。 1944年夏季,樊长华所在的部队在洛阳附近的一场战役中,遭到日军的猛烈攻击,受到重创,几乎全军覆没,300多国军士兵被日军俘虏,樊长华也是其中之一。随后被押往郑州,在郑州战俘营关了一个多月。在此期间,曾发生过一次战俘越营出逃事件,由于日军及时发现和严密的防范体系,越营没有成功,一部分人被当场打死,一部分人被抓了回来。后来日军查出了其中的两名组织者,日军把所有战俘集中起来,将两名组织者押到前面,脱去上衣,先是一阵猛烈的皮鞭抽打,然后将他们扔进2米多深的坑里,当众活埋,日军只将土填到两人的颈部,让他们慢慢地死去。 1944年6月份,几百名战俘,还有从各地抓来的其他人,一并被押往大连,然后上了去日本的货轮,樊长华等人被关在底舱中。大约在海上航行了十来天以后,轮船到达了日本海岸。上岸后,樊长华一行200多人被押送到北海道,从此开始了暗无天日的劳工生活。 起先是修筑铁路,几个月以后,他们又被送到了一家机械厂。没有被送到铁矿或煤矿,这是樊长华的幸运,使得他最后保住了一条性命。 日本人对劳工看守得特别严,住地和工地周围都有密集的铁丝网和道道岗哨,简直是插翅难飞。劳工住的是简易工棚,雨天漏雨,冬天透风;睡的是通铺,夏天蚊虫成堆,恶臭难闻,冬天衣被单薄,难以抵挡寒冷。吃的是馊饭烂菜,稀饭为主,吃不饱是经常的事,有时连水都没有喝。饿极了的时候,有人从马粪中拣豆子充饥;实在渴了,就喝洗澡水。时间一长,许多劳工都染上了疾病,由于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不断地有人病死。为了防止疾病传染,有的人还没有死就被管理人员拖走了,也不知道后来是死是活。 日本人还想出了一个惩罚劳工和寻求开心的狠毒办法,那就是强迫劳工脱去上衣,到留有密密麻麻高粱茬子的高粱地里摔跤,被摔倒者往往被尖尖的高粱茬子刺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疼痛异常。而在一旁观热闹的日本人却拍手称快,喜笑颜开。有一次,由于对方用力过猛,一位小个子同胞被重重地摔倒在又粗又尖的茬子上,正好刺进了胸部,顿时血流如注,再也没有爬起来。 从1944年夏到1945年冬,樊长华在日本北海道度过了近两年的艰苦而漫长的劳工生活。 临终呐喊:日本鬼子…… 经过8年奋战,中国人民终于取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日本投降了,在日中国劳工终于盼来了解放,幸存者分批回到祖国,回到朝思暮想的故乡。1945年冬天,樊长华等人从北海道启程,然后坐货轮到山东烟台,踏上了祖国的土地。从烟台坐火车到郑州,再到信阳,最终回到固始。在从信阳到固始途中,樊长华一行3人遭到土匪的抢劫,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抢走,不得不一边要饭,一边赶路。由于一路饥渴和劳累,回到家中的樊长华又黑又瘦,简直是皮包骨头,家人几乎不敢相认。 解放前,樊长华的父亲一直在安徽霍邱县的太平寺乡牌楼保(今孙岗乡新楼村)给一户姓张的人家帮工,在樊长华被抓走以后的这段时期里,举家从河南固始迁到了安徽牌楼保栗元甲(今新楼村栗元村民组)。樊长华从日本回来以后,也来到安徽跟父母一起居住。土改期间,他家也分得了土地,从此,全家就在当地定居下来。 解放后,樊长华一直在家务农,他在村民眼中是个勤恳、老实、厚道的人。鉴于良好的人品和贫寒的家庭出身,樊长华在1956年9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58年被推选为村里的副业村长,后期历任生产队队长。 直到1960年,已经36岁的樊长华才结婚,生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大集体时候的樊长华家非常贫困,更让他受罪的是那腿伤,一到阴雨天就发酸发痛;劳工期间的恶劣生活环境还使他留下了终身痼疾——周期性发作的风湿性头痛病,几乎每个月都要发作一次,一痛就是两三天。既无钱医治又得不到很好修养,使得樊长华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后来又患上了食道癌。晚年的樊长华几乎是在病痛的折磨中度过的,他最终没能战胜病魔,于1985年去世。 临终前的樊长华还告诫亲人:“我的腿被日本侵略者打伤,又被抓到日本当劳工,受尽了折磨。日本侵略者对我们犯下了滔天罪行,你们千万不要忘记我们这一代人的遭遇,不要忘记那段历史。”弥留中的樊长华还不停地呼喊:“日本鬼子,日本鬼子……” 记者与远在上海的樊长华的两个儿女取得了联系,他们正准备回家乡收集、整理有关父亲在日劳工生活的资料和证据,希望在本报的帮助下加入到民间对日索赔行列。 文、图/本报记者 阮遐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