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招贴”害得我妻离子散(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16日08:49 华商晨报

熊本兴给本报寄来的信　本报记者　侯訾　摄对话·背景　　1月9日，本报以《“小招贴”骚扰社区打昏居民》为题报道了沈阳市和平区宝环社区居民李伟光制止3名青年乱贴“小招贴”时遭到野蛮毒打的事件，报道刊发后，引起读者极大关注。

　　“小招贴”为何屡禁不止、“小招贴”的内幕究竟是怎样的、贴“小招贴”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等问题困扰着市民。

　　昨日，一封寄自沈阳市新城子区尹家教养院的信到达了本报。寄信者名叫熊本兴，33岁。2003年3月，他因乱贴“小招贴”被民警抓获，现在尹家教养院接受改造。记者于是亲赴尹家教养院，见到了“曾经的‘小招贴’”。

　　旁白：熊本兴家住湖北武汉农村，生活过得有些拮据。他是个孝子，梦想着挣着大钱孝顺母亲。2003年2月的一天，突然出现在村口的招工告示给了他这样的希望———

　　“一年后我就是村里最有钱的……”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在信中提到你在2003年有3个转变，你能说一下吗？

　　熊本兴（以下简称熊）：2003年，我从一个满怀希望的来沈打工仔变成了一个受骗者，从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变成了一个劳动教养人员，从一个有名的孝子变成了一个给母亲添病的逆子……

　　记：引起这么大转变的原因是什么？熊：就是因为我干上了贴“小招贴”的活儿。记：你是怎么干上这一行的？

　　熊：2003年2月17日，我家村口突然张贴出一张大红告示，上面写着“去沈阳打工，月薪最少3000元，提供食宿，男女不限”的字样。

　　记：告示上面写着工作是贴“小招贴”吗？

　　熊：没有具体说明，只写着“2月18日上午招工，下午出发”。

　　记：不知道是啥工作，为什么第2天会去报名？

　　熊：我只是抱着去看看的心理。报名现场的人非常多，招工负责人大声喊着仅招最先报名的8个人，报名时间非常紧迫，让人来不及细想。

　　记：于是你没问清楚就报名了？

　　熊：那名姓王的负责人说是流水作业，一学就会。他一再强调月工资不会低于3000元，并说只要卖力气还会涨到5000元。村子里100多户人家争先恐后报名，大家都认为这是个致富的好机会。我和老婆最后送了200元钱的礼金，又交了200元钱的报名费，才走后门得到了第7个报名机会。

　　记：报上了名你也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工作？

　　熊：没有弄清楚！当时脑袋都争大了，净想着争那个每月能挣到3000元钱的工作机会了。

　　记：这个机会很难得吗？

　　熊：我家在农村，原来年收入还不到3000元钱，大家都想着能够尽快致富。

　　记：争到这个机会后是什么感觉？

　　熊：我觉得自己马上就是一个进城的打工仔了，就像电视里播放的去淘金的农民工一样，邻居都来我家道喜，希望我以后把他们介绍过去。1个小时后负责人就带我走了，出发时糊里糊涂的。

　　记：是满怀着希望踏上来沈阳的火车吧？

　　熊：是，一想起我和老婆每月可以挣6000元钱，心里就激动。临走时，我仅对70岁的老母亲说了一句话：等着儿子，一年后我家就是全村最有钱的，我要让你安度晚年……

　　旁白：到达沈阳后的情况与熊本兴的梦想大相径庭，熊本兴有种受骗的感觉。但在心底里，他对那“每月3000元”的承诺依然抱着希望———

　　“没挣到钱回家很丢面子”

　　记：到达沈阳后的情景是什么样？

　　熊：我们同来的8个人到沈阳后就被负责人分开了，我和老婆被领到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后来知道那是铁西区与于洪区交界处。他说这里就是宿舍，说第2天给安排工作，然后就走了。

　　记：你的宿舍什么样？

　　熊：在18层楼，有一个房间，屋里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上放着一台电话，墙角有一排大纸壳箱子。

　　记：后来那名负责人给你安排工作了吗？

　　熊：第2天9点多，那名负责人在电话里让我把纸壳箱子打开，他说箱子里就装着我的工作。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张代办证件的“不干胶小招贴”。他让我拿起一张，掀开并贴到墙上，然后说我的工作就是沿街贴“小招贴”。1个月要贴8箱子“小招贴”，1箱子共500张，“小招贴”都要贴在繁华场所，他说会有专人检查，不完成工作无法得到工资。

　　记：你当时什么感觉？

　　熊：我非常气愤，我感觉自己是被骗了，于是就在电话里和他吵了起来。记：他怎么答复你的？

　　熊：他说我现在是考核期，工作就是贴“小招贴”，等半年后我转正时才能正式进厂。他让我到窗台上找张银行卡，说月底会把工资存在里面。

　　记：你们按他说的做了吗？

　　熊：我和老婆的身份证都被他收走了，钱也都交给了他，打算先试一试，不行再想其他办法。

　　记：为什么不报警？

　　熊：我那时也找不到他，再说如果报警，沈阳就算白来了，一分钱没挣到，回家后会很没面子。

　　记：你当时还没有放弃挣3000元钱的念头？

　　熊：我还不死心，还打算试一试，当时从窗台上找到的那张银行卡也给了我一点信心，我总感觉3000元工资还是可以挣到的。

　　旁白：怀揣着梦想的熊本兴开始了张贴“小招贴”的生涯，老板说，这不违法。结果，“不违法”的“小招贴”给他带来了一连串的不幸———

　　“‘小招贴’把我送进了教养院”

　　记：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上街贴“小招贴”的？熊：2003年2月20日下午2时。

　　记：作为一个30多岁的男人，你难道不知道贴“小招贴”是严重扰乱社会治安、严重影响社会环境的行为吗？

　　熊：一点也不知道，老板反复告诉我贴“小招贴”不违法。我总觉得我是在为老板打工，我的工作必须尽心尽力，这样老板才能给我发工资。我连小学都没有念完，“小招贴”上面的字我都认不全，我家乡没有人需要这东西，也没有人搞这个东西。

　　记：你们是怎么“工作”的？

　　熊：白天我和老婆上街打探地点，到了晚上我们就在打探好的地点张贴“小招贴”。老板每天在电话里说：“没事儿，抓住了交点罚款就完了。”

　　记：贴“小招贴”累吗？

　　熊：非常累！每天从早晨7点开始一直到晚上8点，我要步行着把“小招贴”贴在最显眼的地方，铁西区的铁西广场附近、家具城附近，我先后贴了3遍，这因此得到了负责人的表扬，后来我拣了一辆破自行车，每天都能贴300多张。

　　记：现在你还认为老板会付你3000元工资吗？

　　熊：怎么会？3月12日我和我老婆正在贴“小招贴”时被民警抓住，民警说我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需要劳动教养1年，我听后就傻了。老板以前在电话里一再说贴“小招贴”不违法，一旦被抓进派出所，他会给我交上300元的罚款，但我找他时根本就找不到……（哭）我简直瞎了眼……

　　熊：就要过年了，可是现在我在这里接受劳动改造，我的老婆也被关在别处接受劳动改造……我现在是妻离子散呀……一切都是“小招贴”害的！

　　记：家里知道你进劳教所的事吗？

　　熊：我妈知道后就病倒了，我的大女儿8岁、小儿子才6岁，只能让邻居帮忙带一带。前天女儿来信，说她住在别人家里一点都不好，有时饭都吃不饱……

　　记：来沈阳才20天你就被抓，现在后悔吗？

　　熊：我的肠子都悔青了，当初要是知道是干贴“小招贴”的活儿，我说啥也不会来。钱没挣到，反而被抓起来了，我的脸可丢大了。本报记者　许蔚冰

　　采访手记

　　熊本兴个子不高，一看就是很能吃苦的那种农村人。记者采访他时，他一个劲儿地表示很后悔。他希望通过现身说法揭露“小招贴”的危害，提醒那些急于找工作的农民朋友们一定要多加小心、三思而后行，否则仓促地到了陌生的城市，很容易被骗子们操纵，以致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提起一个月后就可以回家了，熊本兴眼睛湿润了，他说想尽快回家去照看母亲。

　　一年一度的民工潮又快到来了，如何挑选工作，如何营造自己的未来，这的确是那些打算进城的农民工们应该考虑的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