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太空梦想:院士眼中的雄心与无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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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16日18:50 齐鲁晚报 | |
对话背景 最近一段时间,一位操着山东口音的科学家多次应邀在电视上讲解美国“勇气号”登陆火星的情况,他就是中国“双星计划”的首席科学家,我国磁层物理学术界的带头人刘振兴院士。 1月11日,在北京刘院士的家中,记者有幸采访了刘振兴院士。 核心观点 ●“2006年,我们会发射绕月球探测卫星,但这是被逼出来的。” ●“我提出的‘双星计划’,是碰上了好机遇,就像这儿有一盘棋,就空着两个地方,我赶紧下上这俩子,这盘棋就活了。” ●“你觉得航天、空间物理太深奥和老百姓没关系?现在打的手机,出门先看天气预报,都是由卫星提供的。” 很早提出“火星探测计划” 记者:听说您很早就提出过中国自己的“火星探测计划”? 刘振兴:那是1995年,我就写了一本《我国开展行星(火星)探测的必要性和可行性研究报告》,里面对美国、俄罗斯及我国的空间探测情况都进行了详细分析,其中也提了一个火星探测计划,可这个计划并没有被列入国家规划,只是“研究研究而已”。 记者:那现在国家制定火星探测计划了吗? 刘振兴:中科院学部正在制定规划,其中建议,希望能在2020年前实现绕火星卫星探测计划。火星每运行26个月是一个“火星年”,因为那会儿它离地球最近。今年就是很特殊的一年,恐怕是一万多年来火星离地球最近的时候了,所以美国和欧洲一连发了三颗探测器。而到2018年,火星也将离地球最近,我们选择在那一年发射绕火星探测卫星,成功把握比较大。但这一规划只是中科院学部提出来的,还没有正式列入国家规划,列入国家规划就算数了。 记者:中国什么时候能登上火星呢? 刘振兴:发射绕火星卫星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发射无人软着陆登陆器,就像美国的“勇气号”和“机遇号”;第三步是登陆器能够采集到标本并返回地面;第四步才是载人往返式飞船,后面每一步都很艰难,你总不能把宇航员扔到火星上不回来吧。2020年前只是有可能实现第一步,至于什么时候能登上火星,现在连提都没人敢提出来。 载人飞船上火星很难 记者:这次“勇气号”成功登陆火星,是不是离载人飞船登上火星不远了? 刘振兴:上载人飞船很难的,除了要有绝对能成功的返回技术,宇航员也非常难选。杨利伟只是在400多公里高度的太空遨游,但杨利伟是从1000多个驾驶员里选出来的,培养了整整10年,10年!10年前,就有1000多个飞行多少年以上的驾驶员参加选拔,后来挑出来14个,这些人再进行强化训练,有关卫星发射过程中遇到的所有事都要进行训练,在加重实验中,有的人鼻子都歪了。培养了10年,最后14个里留下了3个,但还是没人知道他们三个谁会选上,直到临发射前一天,才把心态波动比较大的换下来,最终确定了杨利伟,因为他在发射倒计时时脉搏也只是比平常快了几次而已。 记者:那宇航员在载人飞船上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对身体损伤很大? 刘振兴:宇航员在飞船上非常难受,除了要穿着很厚重的宇航服,而且一直处于失重状态,人得绑在座位上,吃饭、喝水都不往下走。杨利伟只是在400多公里的高度,要是到月球或者火星,人就更难受了。杨利伟在走出飞船后,就马上送去医院做全面检查。 2006年完成登月第一步 记者:总有人敢提出中国什么时候能登上月球吧? 刘振兴:登月计划早已列入国家规划,而且登月计划的第一期工程已经开始实施了,我们计划在2006年完成登月第一步,把绕月球卫星发上去。这是被逼出来的,印度已经宣布2007年发射绕月球卫星,他们的技术力量挺强,我们必须得赶到前面去,现在时间已经很紧了。 记者:那您预计中国什么时候能登上月球? 刘振兴:2006年发射卫星成功,大概在2020年就能登上去。 记者:您倡议的“双星计划”,对老百姓有什么好处? 刘振兴:你觉得航天、空间物理太深奥和老百姓没关系?现在打的手机,出门先看天气预报,都是由卫星提供的。我们平常看到的暴风雨、冰雹这些恶劣天气,都可以叫“空间风尘暴”,而且这些“暴”对各种气象、通讯、导航定位、资源、遥感卫星以及载人飞船、宇航员都有破坏作用,像通讯信号不好,导航定位不正确等等。这些“暴”的产生和很遥远的“太阳风”有关系,摸清楚它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就能做出物理模型,准确地预报它。 “双星计划”关乎百姓生活 记者:听说您经常把“双星计划”比喻成一盘棋,就差您下的这俩子? 刘振兴:对,20世纪90年代欧洲就已经发射上去四颗卫星,但都离地面太远,和地球关系不大,我现在给它加上俩子,都离地球很近,一颗围着赤道转,一颗围着两极转,就能把他们测量到的“太阳风”数据用上,然后用到测量地球上。我碰上了好机遇,就像这儿有一盘棋,就空着两个地方,我赶紧下上这俩子,这盘棋就活了。 记者:很想问一句,那天您在西昌看着“探测一号”升天,当时您想什么? 刘振兴:那一刻,我高兴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但我更忧心忡忡了。 中国还是国际第三 记者:中国和美国、俄罗斯等航天技术发达的国家相比,到底差距有多大? 刘振兴:我们的运载火箭技术排在国际前列,但空间探测技术比较落后。美国早就登上月球,现在要登火星了,中国还在400多公里高的地方遨游,你说差距有多大?都说中国在国际上排老三,实际上不管被第一、第二落下多远,中国还是第三,因为后面没有了。 记者:中国以前不是成功发射了不少卫星了吗? 刘振兴:那几颗只是所谓的科学探测卫星,都是卫星。火箭上有什么条件,我们就凑合着上,不是为了科学探测设计,而是看还余着多大的地方,供耗上还有点能量,能上啥就上点啥,是“就汤下面条”。不过“双星计划”向前跨越了一大步,它从水平不高一下子跳跃到21世纪初期的国际水平了。 新闻链接 双星计划 全称“地球空间双星探测计划”,是中国与欧洲合作的第一个科学探测卫星项目。“双星”主要包括赤道卫星(探测一号)和极区卫星(探测二号),它们将与欧洲空间局发射的cluster2四颗星进行配合观测,实现不同区域同时探测,形成人类第一次地球空间的6点探测。这也是我国航天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空间科学探测计划。 人物档案 刘振兴,山东昌乐人,曾就读于山东大学(一年后转入南京大学气象系),后留京工作,现为中国“双星计划”首席科学家、我国磁层物理学术界带头人,中国科学院空间科学与应用研究中心研究员,1995年当选为中科院院士,曾在1995年提出中国自己的“火星探测计划”。 采访札记 家乡的风筝最美 很难想象这位74岁的老者竟是中国航天界的“领头羊”,花费4.3亿元的“双星计划”在很多项目上可以由他“一语否决”,这是因为老人太热情也太随和了。当他从电话里听说记者专程从老家赶来采访他时,刘振兴院士坚持要到胡同口去等着,因为他怕记者找不到家门。在刘振兴的带领下,记者终于走进了保卫严密的院士楼。 刘院士是典型的山东人,在北京呆了好几十年,反而把一口山东潍坊话练得更标准了,而且是大嗓门,离着老远都听得见。一见家门,刘先生先用他的大嗓门把正在午睡的老伴喊醒了:“我的小老乡来了! 我的小老乡来了!”老伴急忙从床上爬起来给“小老乡”倒茶,刘振兴则兴冲冲地跑到厨房去洗苹果。刘院士甚至连对着记者抽支烟都颇不好意思,连连解释:“我这是玩呢,不吸进去,吹烟。” 老人的院士楼有160多平方米,只住着他和老伴、外孙女三个人,屋里到处都摆满了极其枯燥的专业书。记者对这位名副其实的“科学家”的生活充满了好奇,刘振兴把手一摆,“和正常人一样,但是不买菜,买回来不是嫌贵,就是嫌不好。”记者问:“您看不看电视上报道的‘勇气号’登陆火星的事?”回答却出人意料:“不看,我只看没艺术的东西,最好是笑话,我看电视是为了放松和转移。” 记者后来又去刘院士的办公室转了转,办公室墙上挂的不是太空图,而是一只硕大的风筝,后来才想起,这是老人家乡潍坊的标志。 每当刘院士看到这只风筝,他的神情就会格外慈祥。 文/本报记者 张洪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