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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门”隔断精神病人归家路(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20日09:44 沈阳今报
  在病情不发作的情况下,患者可以到精神卫生中心的休息大厅内下象棋。记者李中良/文首席记者梅天磬/摄1月17日星期六晴春节临近了……

  “治好精神病,也快成傻子啦。”社会上流传的这种说法让沈阳市精神卫生中心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这种偏见伤害了我们医务人员的自尊心;更严重的是,它直接导致了患者和患者家属不敢轻易来我们这儿就医,导致病情恶化。”院长助理王秀珍说,“精神疾病的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是相辅相成的,我院目前使用的药物是国际上最先进的,任何一种药物都有些副作用,患者服药后会有一些症状,如颤栗、失忆、语言迟钝、目光呆滞等。这是正常的。随着治疗周期结束,这些症状会慢慢消失。再说医生开药方前,都是在说明药物性质、效果,征得患者家属同意后,才能下药治疗。”

  患者面对“三重门”

  精神卫生中心的任何一个病区都是由三重门组成的。第一重门的上方标注着单位名称。如果洗澡或去康复中心活动,入院的患者很难逾越这重门,它标志着与外界的适当隔绝,治疗是相对封闭的;第二重门和第一重门之间属于医护人员工作区,患者不能轻易出入;第三重门位于患者用餐、看电视的休息大厅与真正病房区之间,这重门几乎24小时开放,患者可以在这里随意吸烟、看电视、下象棋。到了晚上,患者回房休息后,护士们清扫这里卫生时,会有很多烟头漂浮在投涮墩布的白色水盆中。

  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有一些踱步休闲的患者在第二重门里,隔着玻璃窗看医生工作,看有没有家属来叩响第一重门。有趣的是,各个病区三重门的钥匙是一样的,也就是一把钥匙可以开很多的门,这为医护人员的工作带来方便。与可以看见的三重门对应,患者心灵中也有三重门,那是他们在这里必然要面对的三种关系:与外界、与医护人员、与同病相怜的病友。能不能成功地穿越这三重门,是他们走向康复的重要关口。

  关爱是有效偏方

  精神病患者发病时,会给他人和社会带来不良影响,但是,完全把他们推向精神病院治疗是不科学的。事实证明,来自家人、朋友关爱多的患者,康复的进程明显快于其他患者。

  临近春节,患者对外面的渴望更加强烈了,二号男性病房的门窗前较往常多出很多“渴望”的面孔。“家里人什么时候接我回家过年?”这是多数患者心中的悬念。

  这两天每次去二号病房,大伟都一反常态,不要烟改借手机了。“哥,借我打个电话吧。或者我说号码,你帮我问问,看家里什么时候接我。”原则上,患者是不能携带电话入院的,也不能随意往外打电话。看着他哀求的样子,我忍不住拨通他给我的一个号码,这是她妻子的外甥女的。“我老姨已经有两年没和我们联系啦,谁知道她在哪呀?她我们都管不了,何况我老姨夫呢。”大伟以前和妻子做生意,辛辛苦苦赚了钱后妻子染上了毒瘾,他也随之效仿,而且赌博。没多久,积累下来的财富耗费光了,两个人感情也日渐破裂,妻子离家出走,大伟受了刺激,住进了精神病院。“我能不想我媳妇吗,她现在可别做什么傻事啊!”

  小年那天早晨,大伟特别兴奋,因为哥哥答应他要带小侄儿来看他。大伟翘着脚在第二道门口张望了一上午,也没见个人影。他一棵接一棵地抽着闷烟,神色焦急而沮丧。“下午会来的,下午会来的。”冬日的下午很短。黄昏时分,当病友招呼大伟打饭时,他没好气地骂起来,那位病友悻悻排队去了。大伟的家人恐怕不能来了。望着大伟瘦弱的背影,这个中年男人更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一向亢奋、幽默的大伟回到病房便蜷缩在床上一言不语。背着大伟,我悄悄拨通了他哥哥的手机。“哎—,没办法。他总闹着要出院,我只好敷衍他一下。如果他回家过年,我们这个家就没法消停了,非给你闹个底朝天不可。我妈也不支持接他……”

  和大伟一起病情加重的还有小强。和往日的胡言乱语不同,近来小强语气里明显增加了怨恨的腔调,文绉绉的他也开始大口大口地讲着粗话。以往看见我,他先是礼貌地做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是滔滔不绝的讲演;现在却偷偷地潜伏到我身后,对着我后脖颈大口大口地吹气。“最好注意他点,他可能有暴力倾向。”男护士王纪福提醒我。小强的遭遇更加悲惨,51岁的他患病27年,至今未婚。年迈的父母相继去世后,这里成为了他的家,近十年的春节他都是在这度过的。虽有哥哥姐姐,但接触甚少。所幸的是,他原来的单位对他很负责,给他上了医保。对于蹲在病房门口,久久抱头沉默的小强来说,外面的世界或许真的与他隔绝了。

  医者心似三春晖

  王纪福,52岁,知青回城后已做了28年男护士。张亚茹,46岁,有25年的临床护理经验。他们都曾遭受过患者的打骂。身材魁梧的王班长年轻时还险些让两名女患者强奸。“多亏我那时年轻,反应快、跑得也快。”回首一生的看护生涯,他们有很多话要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们记不清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多年来磨练出的耐心、爱心是他们和患者沟通的最好桥梁。

  “医者父母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工作。”在他们眼里,年幼的是他们的儿女;年中的是他们的兄弟姐妹;年长的是他们的父母老人。“同样是人,他们的境况太可怜了。”张亚茹每每推车到各个病房派药时,都像一个“严厉”的母亲。“把嘴张开。啊—,不准含着不咽啊。”认真检查完病人口腔状况后,她都会重复地说句“听话啊,配合治疗才能早日出院呀。”晚上查房时,她都悄悄走到每名患者床边将蹬开的被子往里掖一掖……

  小胖是个不懂世事的大男孩,日常生活也不能自理,先天的癫痫烧坏了他的神经。王纪福一当班就拉着小胖的手在病房走廊里逛来逛去,陪他说笑。王班长不当值时,小胖就坐在病床上念叨“王舅舅什么时候来啊。”

  他们的付出,病人们很理解。只要不是发病期,很多患者会抢下他们手里的墩布,会接过拎着的热水壶。“你们熬一宿,也困了。我替你们值会儿,你们迷瞪一会儿吧。”“虽然我们不可能答应他,但患者的理解让人感动。”王班长说。

  账单写在烟盒上

  小胖的思维很简单,他对自己的东西看护得很紧。每次看见我,他都把我叫到床边,笨拙地打开抽屉,拿出他的账单,这是一张记在展开的“大生产”烟盒上的账单。“我欠小胖橘子两个,苹果半个,含嘴里的带棍的糖一个。我愿意给他88元钱,作为补偿。大伟。1月12日。”歪歪斜斜的段落后,还有一句小胖写的注脚,“如果大伟出院时才还我,还要加盘熘肉段。昨天他吃我个香蕉时,答应我的。”

  这里的患者在发病时被严格看护,一般患者很难与他接触上。病情稳定时,他们在一起玩扑克、下象棋、谈天说地。憨态可掬的小胖成了他们眼中的活宝,大家都爱逗他。但小胖慢慢也认清了账单的“本质”,他开始用别人的烟来交换自己的食品。不抽烟的他,现在有许多支烟锁在抽屉里。“等他们没烟抽啦,我想要什么就用烟和他们交换什么。”香烟,在小胖眼里成为了流通的钞票。他知道牌子好的烟可以多换东西,不贵的烟,他有时会挑出一两支来“笼络关系客户”。

  明天,小胖的妈妈就要接他回家过年了。他今天有空就找小强、大伟聊天。“我明天出院就把烟还给你们。如果我妈还送我回来,我就多带些好吃的东西给你们。但你们以后别骗我就行。”在小胖的思维里,他知道有比他还要可怜的弱者,需要同情。(本文所涉及的患者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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