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女人对一个错误年代的控诉(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20日09:47 金羊网-新快报

　　蔡敏

　　一个月前，75岁的王金凤永远地送走了她挚爱的丈夫，著名空军战斗英雄赵宝桐，结束了一段风雨与共、幸福与共的传奇式爱恋。但在白发苍苍的金凤心里，时光仿佛还停驻在老赵活着的每一个细节里，生活中的每一点印迹都印刻着昔日的一个个场景……

　　2003年8月5日，是赵宝桐、王金凤这对相濡以沫的夫妻金婚纪念的日子，也是他们共同度过的最后一个结婚纪念日。50年的婚姻生活中，他们整整分居了25年，却爱恋至深。

图：这张结婚照已有“金婚”之龄。　　清华女生改名奔向解放区

　　1948年前王金凤叫蒋励君。蒋励君出生在江苏的一个地主家庭。由于受到母亲的影响，她是个心性极高的女子。在国难之时她参加了地下党领导的学生运动，并于1947年9月1日在上海交大加入了共产党。

　　之后，她考进了清华大学外文系。在特务捕人的警车来回呼啸的北平城里，20岁的蒋励君从事着一件在她心中无限光明的事业：她与同是学生党员的彭云以钢笔做暗号秘密接头；她争取她的室友、出身名门的聂崇厚（其曾祖母是曾国藩的小女儿）不去美国留学，争取陈流求做她父亲的工作，好让这位著名的史学家陈寅恪先生不随国民党去台湾。

　　经组织决定，蒋励君，还有一位北京大学的男同学和一位上海医学院的女同学假扮作同兄嫂回乡的一家人穿过国民党的封锁线，前往华北解放区。动身前一天，蒋励君拿到了一张假造的身份证。

　　从此，她就改成了那身份证上的名字王金凤。

　　《人民日报》记者爱上战斗英雄

　　“1949年是我终生难忘的一年。”新中国成立那年，她长达30年的记者生涯从此开始，当时她是人民日报社最年轻的记者。

　　作为一名记者，王金凤用她的眼睛和她的笔记录了新中国建立之初每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1949年，我发表了一百多条新闻和三十多篇人物专访、通讯、特写、速写和评论。可以说，我是名副其实的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记者。”在那个火红的年代里，事业之外，王金凤也收获了爱情。1952年夏天，在报社抗美援朝组工作的王金凤因为采访的机会结识了空军一级战斗英雄赵宝桐，赵宝桐在抗美援朝空战中击伤击落敌机9架，创造了至今无人打破的中国空军之最的光荣记录。不久，两人相爱了。1953年8月5日，王金凤和赵宝桐幸福地结合在了一起。

　　赵宝桐在世时说过：“谈恋爱时，每次分别的时候，总希望她能够回头再看一看我，一直等着等着，可是她就那样一扭头骑上车就不见了。”“她的工作精神那么好，可是没想到的是她的脾气那么坏”……言语里总是透出欣赏和爱。

　　上世纪50年代健康向上的时代风尚，促成了王金凤的爱情；然而60年代荒谬惨痛的政治灾难，却制造了她和亲人的悲欢离合。

　　得罪江青被送进牢房

　　倔强、直爽、不认输是王金凤性格中最鲜明的一部分。正是因为这样，在“文革”风云骤起之时，她因写三个内部情况得罪了江青、吴法宪，最终也被投入监狱。

　　王金凤的第一个“内部情况”，反映了农业生产一线只忙着夺权，无人抓生产的现状。这个情况经周恩来转呈，由毛主席指示，发了《人民日报》的一版头条，结果得罪了江青。第二个情况反映的是文化大革命中给工人、劳动模范戴纸糊的“高帽子”游街的做法，会伤害工人群众。1967年，王金凤在上海采访，当时上海空军的宣传处长找到她，说他们学习毛主席著作有创新，要用毛泽东思想占领天空，想用毛主席语录来指挥飞行。王金凤听后很吃惊，于是写了第三个情况汇报，表示如改用语录指挥，飞行员反应不过来，会出现机毁人亡的重大事故。这个“情况”触怒了当时的空军司令吴法宪。

　　于是，1968年5月14日夜，北京永定门昏黄的路灯下，便出现了赵宝桐星夜潜出营房与王金凤见面的场面。

　　第二天一早，王金凤就被送进了安定门外灰色的监狱。在那里她度过了与世隔绝的5年，那时她的称呼是“119号”。金凤的心中一直有个信念，天，总是要亮的。她相信赵宝桐会等着她回来。

　　然而金凤不知道，就在她于狱中与家人音信全无的时候，在她与赵宝桐均未到场的情况下法院判决了他们两人离婚。

　　334封信为了复婚重新恋爱

　　1973年，金凤在周总理的关怀下出狱，又重新回到了人民日报社。她急着问接她出狱的同志：“林彪是不是死了？”“对，1971年9月13日摔死在蒙古。”“赵宝桐现在何处，他怎么样了？”过了良久，有人才答：“他已和你离婚了，现在锦州工作，听说又结婚了。”

　　赵宝桐在一年前被迫与一个工厂的技术员孙桂荣结婚，并刚刚生下了一个儿子。当赵宝桐带着单位介绍信赶到北京，来见他出狱的妻子的时候，“我一把撕碎了那一纸介绍信，自尊心阻止我向他作出任何亲密的举动。我们只像久别重逢的战友般握握手。”王金凤回忆道。

　　一场艰苦的长达三年半的斗争开始了。赵宝桐向航校党委递交了请求与孙桂荣离婚的报告，但被原封退回，他搬进了办公室住，一住就是三年半。在愁苦中他不停地吸烟、喝酒，因此他的健康状况受到了极大的损害，而王金凤的体重也整整轻了30公斤，骨瘦如柴。

　　生活给予了他们难以想象的折磨。在1973年到1976年这段痛苦的日子里，赵宝桐不停地给金凤写信。金凤给它们编了号，最后一封是334号。“这些信都非常珍贵，就像重新恋爱了一次。”1976年春天，事情终于有了转机。正当锦州法院准备判决的时候，孙桂荣上书江青，将王金凤与赵宝桐的复婚与右倾翻案风挂在一起。江青的一个“慎重处理”又使事情陷入了僵局。

　　在王金凤的不幸已达到顶点的时候，“四人帮”倒台了。两个月后，锦州法院判决赵宝桐离婚，同一天，北京法院撤销错判，恢复了王金凤与赵宝桐的夫妻关系。多灾多难的一家人终于团聚在一起。王金凤说：“这不是一个女人从另一个女人手里夺回一个男人的战争，而是一个女人对一个错误年代的艰难控诉。”

图：从1948年到1988年，王金凤一直不懈地战斗在她心爱的新闻工作岗位上。离休后，她出版了70万字的《邓颖超传》，并参与发起、组织了首都女新闻工作者协会，连续担任三届理事会副理事长。

　　（晓航／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