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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种冷漠让人遗恨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20日16:23 新民周刊

  撰稿/王倩

  陈峥和媛媛都是上海市公安局公交分局的反扒女警察。这一天下午短短4个小时里,他们守候在延安中路沿线的几个公交站点,至少发现了8个打算作案的扒手。但是最终她们只抓住了一个扒手。因为其他扒手都没有“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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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运气好。几年来很多记者跟过我抓扒手,都没有现场抓到过。”陈峥说,“当然,即使这些人都在我面前作案,能抓住几个也是一个问题。”

  扒与反扒的较量

  2003年12月29日,国内目前人气最旺的社区之一“天涯社区”出现了一篇题为“建议上海开展一场反扒大行动”的帖子。发帖人“海上情怀”声称“这两天上下班的高峰时段,我所坐过的公交车几乎都有扒手”。

  早在1998年10月29日,上海警方就组建了专门打击公交车扒窃犯罪的专业队伍——上海市公安局公交分局。陈峥和媛媛都是这支队伍里的反扒高手。

  12月25日下午,记者跟着陈峥和媛媛执勤。短短4个小时里,在上海延安中路沿线的四五个公交站点,陈峥她们至少发现了8个打算作案的扒手。但是最终只抓住了一个正在作案的扒手。

  在一辆开往浦东的公交车上,扒手将手伸向了旁边一位男乘客的上衣内口袋,陈峥正准备上前抓住他的手。乘客发现了扒手,他轻轻拍掉扒手的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衣襟紧了紧。陈峥无功而返,懊恼地告诉记者:“如果他抓住小偷的手,我就可以上前去抓人了!”

  陈峥抓住的是个二十来岁的聋哑男子。他在站台等候时就盯上了前面一个老人,上车后立马蹲下来将手伸进老人垂在地上的包里,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陈峥连手带钱逮个正着。

  其他几个扒手在陈峥和媛媛贴身跟踪下,或者没找到合适的目标下手,或者有所察觉不敢轻易涉险。扒手们长期和警察打交道,进出警局成了家常便饭,很多“惯扒”都快将反扒警察认了个遍,陈峥说自己“被扒手看破身份是常见的事。有时候在公交车上遇到这些人,他们还会主动上来打招呼”。12月30日下午,陈峥和媛媛就被正在作案的扒手识破身份,结果其与同伙逃逸而去。

  扒手们常常是出了拘留所接着就上公交车,习惯了“车扒”生活的小偷,就像吸毒上瘾一样,不偷就没法活,扒窃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生活技能”,公交车就是流动的银行。反扒警察们每天的生活就是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抓贼,但是公交车上的扒手依然像“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来自上海市公安局公交分局的数据显示,2003年全年,公交分局共抓获车扒等违法犯罪嫌疑人2400余名。

  对陈峥和媛媛来说,抓扒手就是要“人赃并获”,在扒手拿到赃物的瞬间抓住他还捏着赃物的手。“现在的扒手都很狡猾的。如果我们抓的时候慢一步,让他有时间将赃物抛到地上,扒手们都会矢口否认。但如果当场有群众指证,我们就可以将他们绳之以法。”

  李沪生在公交分局干了6年的反扒,之前曾是上海某拘留所所长,“那些40岁左右的扒手都是职业扒手,起码都进出警局5次以上了。他们是能赖就赖,10个里面至少8个要将赃物扔在地上的。”

  目前上海全市共有1000多条公交线路,1万多辆公交车,而公交分局全部警力加起来也才200多名。最近,上海警方特地设立了反扒热线(63777110),让群众通过热线来给警方提供扒手线索,但每天接到的电话平均不超过10个。

  抓贼后的烦恼

  没有抓到贼倒也罢了,有时抓到了贼,烦恼也跟着来了。丁德芳是上海最早一批的反扒警察,1976年就开始了反扒生涯,“如果失主被窃的财产比较多,就会比较配合。但是很多失主被偷的财物价值不高,他们往往怕耽误时间,就不愿去做笔录,总说‘算了算了’。”这就是反扒警察最懊恼的:大多数人仅仅是反扒这出“戏”的观众。

  丁德芳和同事们戏称自己是“做了好事还要求人”。为了让失主去警局做笔录,丁德芳他们一般都用负责开车接送来说服失主。一般来说,被偷的财物在警方手中,还有专门接送,许多失主最后还是愿意到警局走一趟。但是寻找证人就难得多了,很多人说什么都不愿为一个陌生人“浪费时间”,纷纷表示“贼不是抓住了吗﹖”好多次,丁德芳和同事们只能留下证人的电话,晚上下班后上门去录证人笔录。“可是还是有很多人根本不愿留电话的。”

  丁德芳有时会想起80年代,“那时抓贼总能遇到踊跃的市民,很多人都会主动站出来帮助我们。前不久我的一个搭档在抓扒手时,被扒手用刀扎伤,血流得满地都是,可是周围那么多人就是没人站出来,连失主都只是站在一边嚷嚷手机是他的。”这个受伤的同志姓沈,他告诉记者,自己抓了那么多扒手,出来帮忙的市民不超过20%,郊区线路上就更少了。“现在不少人最多在我们抓住扒手下车时骂几句‘最好枪毙’‘斩了手指’。”

  陈峥坦言,“其实很多时候我只是需要别人帮我搭一把手,让我能把手铐拿出来。”陈峥说自己现在看到快递员特别亲切,因为1999年曾有一个快递员帮了自己一把。那天,陈峥追扒手跑了上千米,围观的观众有二三十个,却没人出来帮“一个女子”一把。正在陈峥精疲力竭之际,一个路过的快递员用摩托车挡了扒手的路,陈峥才用手铐铐住了这个体能上佳的扒手。

  媛媛现在是陈峥的搭档,25日那天她披肩长发,宽大的灰色毛绒外套,五分长的牛仔裤,及膝的毛袜和黑色皮靴——晚上和朋友约好了过圣诞。20多岁的漂亮姑娘心中有一道深深的伤痕,“那次我们3人在公交车后门制服两个衣衫褴褛的扒手,当时场面有点混乱。旁边坐着的一位时髦的女青年竟然站起来,指责我们。她嫌我们脏,说我们搞得这么一塌糊涂,要我们以后离她远点……”

  犯罪与安全的成本较量

  反扒并非是警方的“独角戏”。扒窃,作为整个社会的顽症,在全国各地都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2003年12月17日以来,北京警方以“我为反扒支一招”为主题,向社会广泛有奖征集“乘坐公共汽车自我防范被窃高招”,短短5天时间,北京警方共接到反扒招数163条。

  上海警方在年末时分也通过当地媒体将别在腰间的手机、裤子后插袋内的钱包和双肩背包内的钱物列为“车扒”的主要作案目标,并呼吁市民遇到民警抓住扒手需要作证时请站住来协助,遇到有扒窃行为和扒窃嫌疑的现象,请给反扒热线提供线索。

  11月初,福建福州地区的一些网友自发组织了反扒行动队,利用周末上街抓小偷。40多名网友参与了此次反扒大行动,行动持续了3个小时,当场抓获小偷一名,同时拍下了一些小偷行窃的镜头交给当地警方。而南京业余反扒队刚刚在11月度过了自己一周年的生日,目前基本形成了40多人稳定的队伍。

  但是社会上,看见扒手正在行窃却无动于衷一声不吭;警方需要证人,围观的群众却都不愿意为陌生人支付时间成本……正是这种心理使犯罪分子变得更加有恃无恐。在这样的冷漠背景下,整个社会打击偷窃行为的成本必然相应增加,而对每一个个体来说,遭遇扒窃的风险同时也会提高。犯罪成本的降低必然意味着安全成本的提高。

  媛媛告诉记者,反扒队员常常说一句话:“第一个人是英雄,第二个人是关键,第三个人是成功。”但令他们寒心的是,现在连第一个人都很难出现,更遑论第二、第三个!

  声明:《新民周刊》授权新浪网独家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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