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一家人举杯团年(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21日06:20 四川新闻网-成都商报

　　昨日，走进井喷“重灾区”的重庆开县高桥镇晓阳村，这里，剧毒的硫化氢曾经夺走180余条性命；过年在即，除了痛失亲人的萧条外，记者更是看到了村民们重建家园、拾回生机的动人场面———

　　1月20日，腊月二十九。稀疏的冬雨，滋润着27天前曾饱受井喷摧残的开县高桥镇。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集镇乡村间奔走雀跃的孩子，冷不丁会吓你一跳的鞭炮声，清烟袅袅的烟囱下传出的阵阵肉香，这一切，告诉生活在此的人们，要过新年了。高桥镇的24个行政村仿佛找回了以往的宁静闲适，但随处可见的新坟仍然提醒人们这里曾发生过灾难。沿着崎岖泥泞的山路，本报记者走进了高桥镇晓阳村，新坟，空屋，无人耕种的农田，半壁被烧红的山体———晓阳村却并没有屈服在灾难之后，这不，山上废墟边那间仅剩下半片遮掩的农舍旁，不是传出了阵阵欢笑和“过年好”的声声问候吗？

　　昨日的这里，萧条的冬日里闪现一道亮丽的春光———杀年猪喽

　　上午8时，记者被一阵怪响惊醒，从临时被当做招待所的高桥镇政府办公区窗户往楼下一望，只见两个人气喘吁吁地拉着一头大肥猪往小巷深处走。“看来是要杀年猪了。”忙了一整夜的高桥镇党委副书记袁明高边洗脸边对记者说。

　　60岁的李正友是高桥镇惟一的铁匠，尽管在井喷中他和家人安然无恙，但自己养的几头猪却没能逃过一劫，这让本来打算在过年时杀猪大宴宾客的李老汉苦恼不已。只想了一宿，豪爽开朗的老汉就想通了，“过年了，总不成请朋友吃青菜嘛!”于是，昨日上午他把自家惟一剩下的那头100多公斤重的母猪宰杀了。烧红的铁丝烫着猪毛，李老汉说他很享受猪皮上冒出的阵阵焦味，因为这是一种“过年的味道”。

　　昨日，记者穿过短短的集镇，朝井喷中受灾最重的晓阳村走去，那里曾有180多条生命永逝了———痛定思痛

　　天下着薄雨，路还是那条记者20多天前走过的崎岖小道，山谷间没了那种夺人魂魄的气体咆哮声。从镇口到气矿大约500米的山路，座座新坟成为最触目惊心的“新景”。半山，一名中年女子正猫着腰，给自己的亲人烧着纸钱香蜡。

　　她叫阳耀珍，是晓阳村3社村民廖百书的儿媳妇。事故发生的那天夜里，廖百书和老伴杨季玉（音）双双中毒身亡，同时还有家中的6头猪、12只兔子“陪葬”。“公公婆婆人很好，往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一定是正在忙着做年饭，我和丈夫深圳打工回家，两老从不让我们做家务……”阳耀珍拿着纸钱的手几乎被火烧到，可她出神地看着公婆的遗像好像根本没察觉到。“过年时，家里已经没了人，我丈夫几弟兄也没勇气回家过年。”目前，阳耀珍带着儿子在高桥镇集镇上临时租了一间房子。

　　绕过一段山梁，到了晓阳村3社张明书的家。说起井喷，从外地赶回家过年的张明书沉默了好一会，他的母亲、59岁的丁维珍成为当时这间房子里惟一幸存的人。去年12月24日清晨6时，丁维珍从睡梦中醒来，像往常一样，她去叫住在隔壁的小儿子开门起床，转头一看，旁边猪圈里的猪全部死掉！再加上闻到了那股臭皮蛋般的气味，丁维珍知道出事了，她冲进自己屋叫起了老伴和孙儿，然后拉着他们往齐力乡方向狂奔。跑到晓阳村5社时，老伴已经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孙儿同样手脚无力。而这天正好是她的儿子和女婿从外地往家赶的时候，张明书说，母亲当时已经无法正常站立，但她硬是用手爬着再次回到家里，目的就是为了打电话通知孩子们。刚到家，女婿的电话就来了，那时他已在开县开往高桥的车上了。“这里出事了，你爸都死了，千万不要赶回来！”接着，她再次爬着下了山，沿途，她的眼前尽是晃动的人影，却没有人注意到满身泥浆的她，赶到5社时，老伴和孙儿已经死亡。这个有着强烈求生欲望的女人继续往山外爬，直到25日中午被人发现并送往临江医院急救，随后被转到开县人民医院。

　　昨日，张明书把母亲从医院接回了家。“我们还活着，但是谁也没心思过年，你要知道，往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门口早挂上春联了！”记者看到的，是一桌凉了的饭菜以及张家剩下的11口人脸上的凄凉。

　　萧条，凄凉，难道这就是晓阳村今年春节的全部内容？不！绝不是——死地团年

　　记者走进那片曾被天然气烈火炙烤了四天四夜的晓阳村11社。足有两个足球场般大小的黄土农田，被烈焰烧成一大片金红色。据说，这块农田在几年内都无法耕种，是一块名副其实的“死地”。然而，“生机”就是从“死地”上闪现的。这是村民廖代坤的家，正对井喷点100米，那是直线距离最近的一户，但他家12口人却奇迹般地全部活了下来，其中包括廖代坤76岁的老母和4个孩子。

　　记者见到廖代坤时，他正背着一张方桌往山上的家走去。“您是在干什么啊？”“我家的东西都被火烧光了，今天我们家团年，我把桌子搬上去（摆饭菜）。”被火烧得乌黑的屋檐摇摇欲坠，旁边的一间屋房顶都不见了，窗户和玻璃散落一地，厨房中还留有一股焦糊味，廖代坤的妹妹和弟媳就在厨房中张罗着团年饭，以往都用的是自家地里的白菜萝卜，但这时，他们却不得不从镇上买。“井喷发生的时候，我们家都不晓得是啥子事，听到山下有人叫‘快逃’，我们家12口人才赶忙朝麻柳乡跑去……”跷着二郎腿，廖代坤抽着廉价的香烟，给记者讲述那后怕的一幕，幸运的是，在硫化氢布满整个山谷前，他们全部到达安全地带。

　　饭桌就摆在烧得焦糊的屋檐下，说到过年，廖代坤有些激动：“我们全家大难不死，更应该过一个快乐的春节！”这间房子，是廖家三辈人生活过的祖房，他舍不得更放不下，“一个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最后都是要回家的，虽然现在成了这样，总还是我们的家。”所以，经过一个简短的家庭会议，全家人一致决定来这片废墟上吃团年饭。隔壁，廖代坤的弟弟廖代强正在修补房顶上被烈焰吹走的瓦片。“以后住在这里会害怕，但是害怕也要住，没有一个地方比家更安全了。”4个孩子出现在眼前，那是廖代坤的4个侄儿侄女。孩子们穿着鲜艳的衣服在废墟边嬉戏。如果说廖代坤等眼中还存着一丝落寞的话，那么这些孩子就是这里最快乐的人，而看在眼里，大人们也笑了。

　　饭菜很丰盛，一直到下午2时全家人到齐，廖家开始吃团年饭。身旁是断壁颓垣，背后是荒山废田，但12口人却举起酒杯，饱含着对来年生活的全新期待，高呼着“大难不死”。现在，政府发放了1万元作为对他家房屋损失的补偿，今年开春时，就是廖家重建家园的日子。记者相信，他们能在不久的将来拥抱属于自己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