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镇西

　　当朋友给我推荐《班主任×爸爸＝大狐狸》时，我很直率地拒绝了：“对不起，我的确很忙，哪有时间读儿童读物呀！”朋友顽强而自信地说：“你抽空翻翻，我相信你一定会被吸引的！”

　　出于礼貌接过书，但我仍然不以为然。书拿回家丢在了沙发边上，好久没有动它。那天晚上回到家里很累，躺在沙发上想休息一会儿，随手拿起那本被我冷落的“儿童读物”翻了起来，结果第一页便把我吸引了，一口气读完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这绝对是一本能够让孩子们喜欢的书。书中的故事带有童话色彩，情节不算曲折但依然引人入胜，特别是主人公田中繁子学习狐狸大魔法心想事成的故事让我这个成人都忍俊不禁，更何况田中繁子的许多烦恼也是现在许多孩子的烦恼，他们会从田中繁子的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的。我相信，小读者捧读这本书会饶有趣味的。

　　但是，我认为这本书决不只是一本有趣的书，而更是一本严肃甚至沉重的书。据说本书作者山中恒是日本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但我认为，这本《班主任×爸爸＝大狐狸》完全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儿童读物”，我甚至觉得教育者——教师和家长比孩子们更应该成为这本书的读者，因为这实实在在是一本生动形象而又寓意深刻的教育学著作。因为我当过近20年的班主任，同时又是一个女儿的父亲，所以，也许我比一般的读者更能透过妙趣横生的故事理解这本书的内核——教育，一刻也不能离开对孩子心灵的理解！

　　作者让田中繁子的爸爸同时又当她的班主任老师，这个构思是相当巧妙的——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田中繁子都面对同一个教育者。这个既是“爸爸”又是“田中老师”的人总是那样居高临下，他对田中繁子说的最多的话是“不准”，他不惜以冤枉田中繁子为代价换得自己的尊严，受了委屈的田中繁子“本来想通过发牢骚取得爸爸的同情，没想到反而被爸爸不分青红皂白地狠狠批了一通”！通过对这个身为班主任的爸爸的不动声色的谴责（当然，作者的这种“谴责”是通过田中繁子对爸爸的种种不满和埋怨表现出来的），作者把批评的矛头同时对准了专制的教师和独裁的家长，进而揭示出现行教育的最大弊端是缺乏教育者与孩子之间的平等、尊重和理解。

　　很难说田中老师是一个坏老师，作为父亲他似乎也还算不错，说他搞“专制教育”好像有点冤枉他。不，专制教育的表现决不仅仅是体罚学生，而更多地表现在对孩子尊严的漠视、对儿童人格的俯视和对学生心灵的蔑视。不管作者是否有明确的主观意图，至少我从作品中读到了一种呼唤——呼唤教育者对儿童心灵世界的尊重，呼唤教育者与孩子之间的平等，呼唤教育者童心的回归。而这些，正是现代民主教育的要义。现代教育充满平等与理解；新型的师生关系不是师徒关系，不是父子关系，更不是医生和病人、警察和犯人的关系，而是人格平等、结伴而行、共同成长的朋友与志同道合者的关系。

　　如果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的话，那么教育则可能相反——教育的成功可能各具特色，而教育的弊端则在不同的民族和国度都惊人的相似。虽然是日本的故事，我却读出了中国的教育。我估计许多中国儿童和教师读了此书也会有似曾相似之感。期待更多的读者来读这本书，并一起思考我们因共同关心而共同忧虑的中国教育。

　　书的结尾是意味深长而且令人欣慰的——当田中老师把女儿当朋友的时侯，他就成了田中繁子心目中最好的爸爸和最好的老师！这表达了作者同时也表达我们对一种教育境界的企盼：让教育成为师生心灵和谐共振、互相感染、互相影响、互相欣赏的精神创造过程，成为师生共同成长的精神历程；让教育充满更多的民主，更多的平等，更多的科学，更多的个性；让教育成为心灵对心灵的感受，心灵对心灵的理解，心灵对心灵的耕耘，心灵对心灵的创造！

　　（《爸爸×班主任＝大狐狸》，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2003年12月第一版）（来源：中华读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