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京记者李宏宇

　　1月15日，中央电视台邀请国内50家媒体，在台内召开“春节节目新闻通气会”，台领导告诉众记者，会后每家媒体可以领到一张当晚“春节联欢晚会”第四次彩排的观摩票。这在22年的“春晚”还是第一次。与去年晚会对外界尤其是媒体记者一律封嘴的做法相比，这是截然相反的态度。

　　记者亦是第一次现场观看央视“春晚”彩排。演播大厅外走廊里洋溢盒饭气息；厅内舞台不大，结构布景灯光却颇为复杂；各环节的工作人员往来穿梭，却井然有序；除了前排的台内相关人员，彩排时形形色色的观众中多是电视台员工的亲戚朋友，想必观摩的入场券也是一种近水楼台的福利……当电视镜头之外的一切纳入眼中，只让人觉得这是一件巨大且纷繁的劳动，头绪繁多、牵涉甚众。相比之下，评头论足就太容易了，甚至显得有些不公道。

　　下午6时，彩排准时在央视第一演播室开始。六天后晚会将在这里直播。总导演袁德旺事先叮嘱观众不要吝惜掌声：“掌声对演员的鼓励是促进情绪增加效果的最佳方式，如果大家只是很冷静地看，演员也会很难提起劲来。”

　　金色小猴上下翻腾，整队美女掀动大红裙裾，开场歌舞确实喜气洋洋美不胜收。电视在这个时候甚至是一种捉襟见肘的手段，人眼也一样，没有谁能够把密集堆叠的华丽元素一一品尽。主持人登台：倪萍、周涛、朱军和李咏———这是与上届晚会完全相同的阵容。此后侯跃文、石富宽、李嘉存等十二人的群口相声《十二生肖大拜年》也有点似曾相识：十二生肖都觉得自己最有资格当拜年代表———其实就是1987年“春晚”上群口相声《五官争功》的翻版。争论当中“狗”说自己最有资格：“我有户口啊！”“猴”应道：“也是，我连暂住证还没有呢。”———相声本应有更多这样的包袱，不过现在能有就不错。

　　今年晚会的语言性节目总时长增加到近120分钟，在名目上也衍生出“相声剧”、“化装相声”这样的新概念。在相声剧《让一让，生活多美好》里，主持人朱军、周涛演起一对新郎新娘，被冯巩、刘金山的两车剐蹭堵在了路上。冯、刘口角中开起了萨达姆的“国际玩笑”：刘说自己长得不像马桶像总统，冯调侃道：“对，总统，总是张开嘴让人往里捅！”杨少华、杨仪父子的化装相声《贺岁片》的确给人耳目一新之感。两人先是穿戴斗篷斗笠调侃武侠片，再以模仿《黑客帝国》的漆黑皮衣打趣枪战片，间中还由美女一名举着大牌子巡场一周说明以下模仿的影片类型。收场戏是父子俩斗着嘴皮子，在枪弹之上一番尔虞我诈之后，好容易杨少华得手，击毙杨仪，突然又一声枪响他自己也倒下了。“你、你是谁……”他挣扎着，屏风后走出举牌的美女，肩上斜跨彩带，上书“我是卧底”。对《无间道》的这把戏谑让人忍俊不禁，几乎令人有结束太快不过瘾之感。彩排过半，身后有观众打电话：“除了杨仪那个，别的小品都没大劲！”

　　远见场边一人等待台上倪萍串场词将尽，扛起一桶饮用水上台，迎面一句“哟，这不梦中情人么？”———赵本山的“现挂”确实来得精彩，正是在前年晚会与崔永元、宋丹丹合演的《昨天、今天、明天》里，他把倪萍称为“梦中情人”。不过既然是“现挂”，晚会直播时它并不一定有机会出现。在小品中其实仍属赵本山的包袱最为大胆擦边，不避“低俗”。这一次的《租爹》高秀敏花二十块钱雇送水工赵本山，临时假扮“继父”以搪塞从美国回来的儿子。“你这二十块管多久啊？是不是得过夜啥的？”老赵说。

　　在民间对“春晚”评价越发激烈的当下，喜剧小品无疑是最重要的城池，因为直接关乎观众口碑。只要一两个小品叫好，对这个晚会的评价就会缓和许多。彩排中有两个小品因为演员有其他重要演出未能到场，剩下的固然不乏趣味，却并不足以像《手机》那样制造出“审美疲劳”之类流行语汇。

　　属于新鲜类型的阿根廷滑稽表演、爱尔兰踢踏舞未能到场，而重回晚会的杂技、魔术类节目看来成色不错。李宁的魔术《玄光幻影》确令观众瞠目结舌疑云满腹，曾在匈牙利、法国获得国际大奖的杂技《软钢丝》，是整场彩排中最频繁制造掌声的节目———根本无须台侧“掌声提示”的示意。至于歌舞类节目，似乎越来越难以在春节晚会上轰动，在彩排结束步出演播厅的短短路上，记者不止一次听到观众的嘀咕：“也没有什么好听的歌啊……”

　　在20多年中，春节晚会“向全国人民拜大年”的功能越来越得到强化，“照顾周全”的原则也越来越成为清晰格式。节目内容势必回顾一年国内外大事：太空人杨利伟将携遨游太空的国旗致祝福语；歌舞演出向“抗非”战役中的党政部门表示感谢、向医护人员致意祈福；奥运概念也少不了被提起。一切都是喜庆的，是浓缩一年中的胜利和喜悦——讨喜是中国春节的传统情绪。总导演袁德旺说：“我们总体的艺术风格秉承：喜庆、热烈、团圆、祥和、欢快。春节是中国人的节日，我们一定要关照到、掌握好中国人世世代代在这样一个最重要节日当中的基本情绪。”

　　此外，节目对象势必照顾从儿童到老人各个年龄段、从两岸四地同胞到海外华人华侨各个群体、工农兵学商乃至外乡打工族各个阶层、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于是儿歌要有京剧也要有，电报、电话仍然从四方边陲哨卡、农村支部书记、海外使馆和华人团体处雪片般飞来。在如今社会身份愈加多元化的状况下，四个半小时的时间简直很紧张，这一切对晚会主创人员实在是一个考验；而对有心观众来说，仔细琢磨有没有漏掉哪一个范畴，也不失为一种读图游戏的乐趣。另有一些节目是可以称之为乏味的，为什么仍然能够上台，不能不让人产生联想。“春晚”又是金灿灿的广告载体：即便是彩排，一家冠名赞助“我最喜爱节目”评选的企业的核酸产品已经被主持人反复宣读；在一个小品节目中记者甚至听到某个果汁的牌子……作为一个多重社会角色与意义的事物，对“多心”的观众，或许更有揣度分析之乐趣。

　　今年晚会的主题是“祝福”，一个略显温和淡然的概念。媒体竞争的加剧使得社会对“春晚”的议论愈加纷纭和响亮，但环境的持续复杂化似乎反令“春晚”主办者以冷静超然的态度对待———晚会向媒体放开了，却并不因此受到干扰失去自信，你照你的想法说，我按我的原则存在。“春晚”必定存在下去，不管是被全家人专注观看的团圆大戏，还是年夜饭后为人民伴奏牌局，它的钟声总会标志农历新年来临、引得烟花飞射鞭炮齐鸣；当《难忘今宵》的歌声响起，总会在人们心中触动隐隐的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