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薛子进

　　谁能想到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两个捆绑出让的国有企业前后两次挂牌卖出的价格竟相差1.6亿元！这起政府官员与民营企业老板相互勾结，借改制之名侵吞巨额国有资产的丑剧，发生在山西省运城市。

　　1.6亿元国有资产流失案的始末

　　这起巨额国有资产流失案发生在2003年5月。为改变企业的经营机制和扭转亏损，运城市政府决定对市焦化煤气厂和市船窝煤矿两家国有企业进行“捆绑式”改制出让，由市经贸委具体承办。

　　5月2日，在运城市政府常务会上，市经贸委主任王因定提出煤气厂是个烂摊子，民营企业华峰实业有限公司老板马荣华愿以3000万元的价格接收煤气厂和船窝煤矿。

　　市人民银行行长当即质疑：据了解仅船窝煤矿就能卖1个亿，为什么低价给马荣华？市财政局长也当场证明这个企业至少能卖1个多亿，运城市两个最高“管钱官员”的质疑意见得到了两位副市长的支持。会议最后决定：两个国有企业捆绑向社会公开拍卖，卖得价钱越多越好。

　　市焦化煤气厂是国有公益性企业，筹建于1989年。由于建设周期长、资金短缺、人员过多等原因，使企业亏损严重，现有总资产1.6亿元，总负债2.2亿元。但该厂在市区占地184亩，仅土地使用权出让一项市值至少3000万元。市船窝煤矿是一座国有矿，共有6对煤井，煤田面积14平方公里，可采储量为7000万吨。其中1对煤井为国家投资，其余均为个人投资承包，总资产3294万元，总负债3704万元。经测算，该矿现有6对矿井年总产量为100万吨，在目前煤炭市场十分看好的境况下，年利税可达1亿元。

　　可令人不解的是，在市经贸委的改制方案中只强调两家国企经营账面上的资产和负债，却没有对土地使用权和煤矿采矿权等具有巨大含金量的权益性资产作出评估，也几乎未计入出让底价。

　　5月15日，运城市政府再次召开会议讨论两国企改制问题，这一次出让的底价提高到焦化煤气厂4500万元，船窝煤矿1500万元，共计6000万元。这个低价出让的方案又遭到市计委主任的反对，根据他的调查，两个国企的出让底价至少应在2亿元以上，他可以负责以2.1亿元的价格出售，这个价至少可以把煤气厂2亿多元的债务全部消化掉。

　　然而，这个保护国家利益的提议遭到市政府主要领导的当场拒绝。

　　5月17日，市长签发了两家国企出让资产及采矿权的公告。5月23日，两家国企的最大债权人———山西省经济建设投资公司以特急件的形式向省计委、省财政厅发出紧急报告并转送运城市政府，明确提出：6000万元出让底价与市值相差太大会造成欠债悬空，国有资产将会大量流失，请求立即采取措施制止。

　　为了能让民企老板马荣华获得最大的利益，有关部门又作出一个不惜损害国家利益的惊人决定。5月27日，市政府在对两个国有企业改制方案的批复中，仍然确定拍卖底价为6000万元，并决定在焦化煤气厂的有效资产出让后，将两亿多元的巨额债务挂在仍然存在的该厂这个“空壳”企业中。

　　暗箱操作的假拍卖闹剧

　　为了确保华峰公司老板马荣华“中标”，当地主管部门可谓费尽心机。由市经贸委王因定主任负责的企业改制领导组(下称企改组)首先采取缩小竞争企业范围的手法，将参加竞标的企业限制在船窝煤矿现有矿井的几个民营企业，因为马荣华在这几家企业中实力较大。

　　其次是故意大大缩短了招标法规定的法定公告时间，使一些企业来不及准备资金和资料而超过报名时限。

　　5月18日，企改组通过新闻媒体刊登公告，欲盖弥彰地将“招标”改为“竞标”，规定报名参加竞标时间为5月19日至5月22日17时前。公告报名时间仅为4天，而招标法明确规定“最短不得少于20日”。同时还规定了相当苛刻的参加竞标的条件：竞标的企业或个人必须按规定时间交200万元报名费，1000万元保证金，同时账面上要有5000万元以上的现金。市产权交易中心提出这样的竞标公告不合法，要求延期，竟遭到王因定等人的拒绝。

　　5月22日16时30分，华鑫源钢铁公司、天泰房地产公司和漳泽电力股份公司分别电话告诉报名办公室，因路上查非典等原因，报名资料和200万元可能迟一点送到。可是，天泰、漳泽两企业仅仅晚到了30分钟、华鑫晚到了90分钟就被无情地淘汰出局了。

　　经过政府官员的精心安排，最后参加竞标的只有3家企业，而马荣华的华峰公司的200万元报名费晚交了两天，却能享受网开一面的照顾破例参加竞标。

　　5月28日，马荣华终于如愿以偿地以6410万元的价格将两家国企竞拍到手。事后，参加竞拍的山西曙光煤焦集团老总私下无奈地透露：我们为此事受到巨大的压力和威胁，只能让马荣华低价中标。

　　市委、市人大常委会及时行使监督职能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运城市的一些干部群众对这起“官商勾结”造成巨额国有资产严重流失的事件反应十分强烈。

　　群众的反映得到了运城市委和市纪检委的高度重视。6月21日和23日，运城市委两次召开常委会，决定成立由市监察局、市人民法院、市财政局和市国土局参加的调查组，对市经贸委的这次国有企业改制竞拍进行调查。

　　7月8日，调查组确认：市经贸委在两企业的改制中，存在严重的违法违纪和弄虚作假问题。第二天，运城市委根据市纪检委的建议，决定对市经贸委主任王因定、副主任卫晶兰停职检查，并成立了新的企业改制工作组。

　　7月4日，运城市人大常委会第十九次会议听取和审议了关于两个企业改制中存在问题实施工作监督的议案。会议认为：“市政府主管部门在实施两企业改制中不依法行政，在资产评估、土地转让、竞争招标等环节中均存在违犯法规现象，尤其是出让价格引起社会强烈反响。”因此，“会议决定，根据有关法律和此次两企业改制的有关规定，应取消华峰实业有限公司的中标资格，此次竞标无效。”

　　7月19日，改制工作组采取议标的方式，在原定国有资产出让范围未变的情况下，焦化煤气厂和船窝煤矿两个国企以2.3亿元的价格出让给曾参加竞标的民营企业曙光煤炭集团。从6410万元到2.3亿元，整整多卖出1.659亿元！也就是说，为国家挽回了1.659亿元资产流失。令人感到滑稽的是，马荣华在此期间多次找到改制工作组，也表示愿意以2.3亿元接受这两家国企。

　　1.6亿元国有资产流失案带出幕后贪官

　　在山西省委主要领导的关注下，山西省委纪检委和省检察院立即组成专案组进驻运城市调查。经记者多方了解得知，2003年9月，马荣华被检察机关以行贿罪、偷税漏税罪逮捕；11月24日，市经贸委副主任兼市煤炭安监局局长陈惠忠因受贿罪被逮捕；12月28日，市经贸委主任王因定也因受贿罪被逮捕；另有一些市政府官员正在纪检部门的“双规”之中，此案目前已知的行贿、受贿涉嫌金额已高达400万元。由于此案目前尚处于侦查阶段，山西省委纪检委的一位领导只是慎重地告诉记者，2004年纪检工作重点之一就是监督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

　　这件事的处理极大地提高了党和人大在当地干部群众中的威信，不少干部群众说，这充分显示了党和国家反腐败的决心，也表明了党和国家在反腐败制度上和措施上的不断完善。

　　本报将继续关注此案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