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坚

　　“他们来之前，我心里很踏实，”昨天下午，绍兴县钱清镇镇长钱勇军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安静地等候县纪委来人，县纪委同志将专门就2003年述廉述职民主测评情况对他进行反馈，另两个当天要进行测评反馈的镇分别是夏履和杨讯桥，几个镇的镇长、书记已被打招呼，无特殊情况不许外出。

　　近半小时后，对钱勇军的廉政测评反馈结束。他语调轻松，“总体感觉还不错。”

　　钱勇军只是绍兴县1965名去年底述廉述职并在年初被反馈的干部之一，在绍兴市，目前有几千名各级党政一把手正在接受上级部门的这一反馈。

　　据悉，在绍兴、宁波已试点三年的这一制度今年将覆盖到全省，各市党政领导班子成员和各县(市区)党政“一把手”、省直党政机关的省管干部（包括非领导职务）都将成为“述职述廉”的对象。

　　测评结果考量干部政绩

　　绍兴县纪委监察局提供的一份调研报告显示了述廉述职前的反腐状况：从1998年至2000年，该县纪委共查办各类违纪违法案件336件，受党纪政纪处分287人，其中开除党籍113人，被追究刑事责任78人，其中副局（街道）职级以上干部16人。“这些数据不可谓不触目惊心！”绍兴县纪委党风廉政建设室主任李立新告诉记者，当时的反腐败斗争异常复杂而严峻，并凸现一个新特点：大量的轻微违纪，达不到处分的标准，纪检监察机关难以立案。

　　2000年3月，绍兴县借鉴山东青岛诺廉评廉工作的经验，又通过几次论证，于2001年分别在福全镇和县城管局及建设局试点，2002年，逐步在全县展开。

　　其间，绍兴市在全市范围内推广了这一制度。

　　据介绍，在绍兴推行三年的这项述廉述职制度，分年初诺廉———年中诺廉———年终践廉———公开述廉———群众评廉等五个环节。

　　这几个环节中，最为显效的是后一个程序———公开述廉，其中规定，必须向本系统全体干部职工和服务对象述廉，并且群众现场打分，公开监督和评议。

　　“年终党政一把手都要接受所在单位的廉政测评，如果测评不合格，那麻烦就大了。”李立新说。

　　他所说的“麻烦”，是指廉政测评结果将为任免干部提供依据。“如果群众满意率低，市纪委将进行诫勉谈话，督促帮助其抓好整改；对经查实问题较严重的，一律予以党纪政纪处分。”

　　感觉像洗个冷水澡

　　“会场气氛特别好，也特别安静。”绍兴市府的一位官员描绘他参加的某县市党政一把手年终述廉述职时的情景时说。

　　据悉，绍兴市纪委要求，各级党政一把手的家里住房、子女情况、工作怎样安排等，必须在年终述廉时公开。

　　这位官员说，在一般干部群众的眼里，领导干部的家务事原本就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色彩，他们的子女留学、住房、配偶工作等情况，作为下属一直是讳莫如深，很多时候人们只会私下在小范围内作些猜测，而一旦个别领导干部因腐败问题牵涉到其子女时，大家才会恍然大悟。

　　目前绍兴几个县市并不是完全一致。像绍兴县规定干部诺廉的内容有16项，其中有9项为“必答题”，如不准接受可能对公正执行公务有影响的宴请，不接受管理对象出资安排的私人旅游活动等，这些题目钉紧领导的“生活圈”、“工作圈”、“娱乐圈”而展开。

　　“先后有十多个干部绕不过这几道题。”绍兴县纪委党风廉政建设室主任李立新透露，仅2002年，绍兴县有两名县管干部被因此降级处理。

　　“当我们找群众评议不佳的干部谈话时，他们的表情很尴尬，常很可笑地嗫嚅地说些什么‘平时可能在工作中得罪过人，导致票数不高’来为自己开脱。”

　　“众目睽睽之下，站在台上述廉，就像大冬天里洗个冷水澡的滋味一样。”已在钱清镇镇长这个位置上述廉述职了三年的钱勇军深有体会。

　　有人内心斗争很激烈

　　“这种做法实施的第一年，被要求述廉的干部中有不少情绪比较紧张。”李立新说。

　　他说，像交通、工商、财税等职权部门，每年或多或少会有吃请等行为，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好，很多人心里定不下来，“上台述廉前，一般人内心的斗争很激烈。”李立新介绍，台上讲得好，与现实反衬太厉害，就说不过去，因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与不少领导干部感到紧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一办法实施后，在群众中却受到广泛的欢迎。”李立新用“欢欣鼓舞”这个词来形容群众的这种反应。

　　许多党政一把手也认可这一监督形式，“常拉袖子提个醒。”钱勇军说，述廉述职制度很大程度上能防止干部从犯小错误开始步入歧途。

　　全省将推广述廉述职

　　据悉，经浙江省委同意，从今年开始，全省在总结完善党政“一把手”年度总结报告制度的基础上，各地都要推行领导干部年度述职述廉制度。

　　“我们要求的述职述廉对象包括：市党政领导班子成员和县(市、区)党政‘一把手’，省直党政机关的省管干部(包括非领导职务)。”浙江省纪委的党风廉政建设室高副主任解释，党政“一把手”作“年度总结述职述廉报告”，其他领导干部作“述廉报告”。

　　述廉的内容包括遵守中央、省委关于党政领导干部廉洁自律有关规定的情况，对亲属及身边工作人员加强教育、严格要求的情况，以及干部群众意见比较集中、反映比较强烈的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述廉”还重点瞄准了“一把手”的家底，比如家庭住房调整，配偶和子女工作的安排、变动等，本人及亲属出国（境）和在国外定居等情况。

　　述廉述职只能遏制显性腐败？

　　“领导干部述廉涉及到更多的是显性的东西。”浙江省纪委党风廉政建设室高副主任提醒说，某些隐性的东西如收受贿赂一把手如不讲，群众可能也不知道，尽管只讲到显性的东西，但对领导干部而言，实质上是一种自我教育、自我总结，也等于敲了自己一个警钟。

　　高副主任的看法事实上可以印证目前不少纪检干部的迷茫。

　　“述廉制度实行三年来，没有一人在述廉报告中将自己见不得人的东西写进去，充其量就是写几句‘碍于情面，接受了朋友的土特产’等不痛不痒的话。”宁波市纪检干部施行良说。而现实的情况是，宁波市每年都有几名被要求述廉的干部被查办。其中有两个反差鲜明的例子：宁波市政府办公厅原主任潘志东，在被纪检部门查办前的述廉评议中，“满意率是非常高的”，但就在去年年末他被查办时才发现，原来潘志东不仅利用职权炒卖房地产，而且还拥有多名情妇。

　　而去年三月，刚通过述廉评议的原绍兴县建设局局长李越明在上任副县长之职才五天就事发被查办。

　　据悉，有鉴于此，绍兴、宁波两地也正在考虑完善明年的述廉述职制时，充实些新的东西。

　　会不会走过场？

　　不过，也有一些干部向记者表达另一种担忧，那就是，别让述职制度“走过场”。

　　“以前并不是没有述职评议，但一般都是‘某某同志应加强理论学习研究’、‘某某同志要戒骄戒躁，谦虚谨慎’，这类评语虽不能说尽是空话，但明显暴露出评议工作往往表扬有余而批评不足这一通病。现在推行的述职述廉制度能否改变这些现象，还需要观望。”浙江省某单位一位干部告诉记者。

　　“述廉述职的实行，仍然是在现有框架内寻求一种新的办法来防止腐败的产生。”宁波市行政学院刘彦昌教授说，“但这种制度在实施过程中也难免会偏离该制度设计者的初衷，如果执行不好，甚至会成为某些腐败干部的障眼法。”

　　刘彦昌教授认为，监督腐败现象行之有效的一大前提是社会监督这个大环境要非常成熟，拿一把手来说，一旦他出现问题，可以通过多种渠道将其曝光于众。“现在的述廉述职还只是党内的一种监督形式，距离真正的社会监督还存在一定的距离。”

　　链接述廉述职写入党内监督条例刚刚出台的《中国共产党党内监督条例（试行）》对于述职作出规定：中央各部门、直属机构、派出机关以及相当于这一级别的党委，地方各级党委、纪委和党委工作部门、直属机构等部门，分别在届中和换届前一年在规定范围述廉述职一次。

　　链接述廉述职写入党内监督条例

　　刚刚出台的《中国共产党党内监督条例（试行）》对于述职作出规定：中央各部门、直属机构、派出机关以及相当于这一级别的党委，地方各级党委、纪委和党委工作部门、直属机构等部门，分别在届中和换届前一年在规定范围述廉述职一次。

　　基层党委、纪委、党总支、党支部负责人，每年在规定范围述廉述职一次。述职时可以邀请群众代表参加会议。在届中和换届前的述廉述职后，上一级党组织应当结合当年的年度考核组织民主评议或民主测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