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回老家，一位本家兄弟告诉我，16岁的儿子几天前刚辍学，现正跟着他学做木工活。儿子辍学后，曾想出去打工，但被他断然否决了。理由很简单：没有什么拿手的技能，外面的钱就那么好挣？而木工虽不是啥技能，但总算门手艺，可以混碗饭吃。

　　他家有4口人，7亩多地，儿子辍学之后，只剩下女儿上高中，一年得三四千元，而去年家里的收入近万元，其中木工活的收益即达五六千，如此，小日子过得还可以，子承父业，似乎没必要让儿子出去闯荡。其实，我这位兄弟并不保守，也曾有过一番雄心，中学毕业后，他去天津打过工，到南方销售过鸡蛋，也曾与人合伙在县城里办过小企业，但由于各种原因，打工的工钱被拖欠，做生意又没挣到钱，他就有点灰心，旧业重操，干起了木工活。他的木工活是家传，手艺很好，在当地小有名气。

　　他的主业是打家具，兼干点其他木工零活，但由于没有资金，他不得不又一次为人打工，不过这次不是给城里人，而是给邻村的小老板，其操作方式是：小老板们出资购料，开工钱，并负责销售，他们这些木工出技术干活，计件挣工钱。据他说，这些家具的旺销多在冬季，那时结婚的多，平时不好卖，所以工钱得年尾才能结清，但由于都是在本乡本土的，一般不会赖账。这一点，他很放心，因此他的口头禅是：能在家挣30，不出去挣50。

　　除了担心拿不回工钱，他更担心的是，孩子没有一技之长，到城市里又怎能找到合适的活儿？城里也不是个天上掉馅饼的地方。他仔细查问了一下，在这个近百万人口的大县里，居然连一所专门的技能培训学校也没有。要想学技能只得去更远的城市（地级市或其他县市），他一个叔伯兄弟家的孩子就这样，初中毕业后，花钱在地级市上了一家中专学校，入学不到3个月，就被派到上海实习打工，一下又让家里拿了几千块，结果在上海呆了没几天，因在学校没学到什么真本领，很快就被撵回来了。这个先例让他有点后怕，毕竟那些血汗钱来之不易，他不能拿它当水漂打。

　　春节大家聚在一起是件很欢快的事，但一说起那些已辍学或毕业后无着落的孩子，乡亲们的心里就很沉重。这样的孩子离开校园之后，小小年纪，或者跟着父辈去建筑队干小工，搬砖和泥，一天挣个十块八块；或者是农忙时帮着大人收收种种，而多数时间则无所事事，甚至无事生非，让大人操碎了心。

　　我的老家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那里没有山，那些父母也不是小富即安的人，而且也的确不富，他们也盼望着自己的孩子能走出去，到城里去，能有出息，多挣些钱回来，包括我那位本家兄弟，并非不愿让孩子进城，而更多的是出于无奈。要富裕农民必须减少农民，对那些有些知识的新成长的劳动力尤其如此。他们不应该像先辈一样成为“大山里的孩子”，而应该融入城市，这是城市化的必然，也是城乡统筹的应有之义。但如何帮着他们走出去，确实是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张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