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近的昆德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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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2月08日09:46 光明网 | |
李凤亮 从1987年的第一个中译本算起,米兰·昆德拉的作品在中国已“旅行”了16年;假如算上李欧梵等学者更早的介绍,那么昆德拉走进中国读书界就将近20年了。此间,各种译本层出不穷,印数近乎天文;研究篇什数以百计,文史哲经各界学者纷纷对话。昆德拉,一个东欧小国的移民作家,创造了20世纪末叶中国文学译介和阅读的一个神话。在其风头正劲的 谁在阅读昆德拉?这种阅读社会学的考察现在看来很有意义,至少它可以把国人的“昆德拉情结”稍加挖掘一番。据说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之交,有大学生人手一册昆德拉之说,这也大致描述了昆德拉作品的有效对象群——接受过大学教育的人文知识分子。这其中的主力军,除了作家、学者,还有更广泛的有知识的文学大众。而在我看来,不管是学人的研究还是大众的阅读,昆德拉始终处在种种被“格式化”的误读命运中。格式化之一种,是将昆德拉政治化,这方面东西方有异曲同工之妙:早期的捷克人把昆德拉看成民族文化的背叛者,美国人视之为极权政治的控诉人,中国读者则把他当作民族命运的参照。其二是将昆德拉哲学化。昆德拉无疑是个诗意的“思者”,但他坚持反对将其小说思想哲理化,认为这远离了现代小说质疑的、批判的、嘲讽的、复调的、相对的、开放的、未完成的智慧。有了这两点,就不难理解为何读者们接着将昆德拉神圣化,喜欢拿他当这个时代最大的“文化口红”之一,往自己的知识品位、文化格调之唇上涂抹了。小资与BOBO族在这方面尤其用力(无独有偶,昆德拉出于种种原因,一直用捷克的古称“波西米亚”来指称其祖国,这倒是颇合BOBO族的口味),他们对昆德拉作品的“媚雅”,殊不知正是昆德拉批判的“媚俗”(Kitsch)病症之一呢。误读并不奇怪,大作家命运向来如此,这又应了昆德拉的一句名言:“书籍自有命运。” 在读书界对昆德拉一致的好感与认同中,也不无一些批判与反思的声音。其中,上世纪末的昆德拉哈维尔之争尤为引人瞩目。在这场关于“谁更有勇气”的争论中,昆德拉被指责为懦夫、逃避者、奉行狡猾的犬儒主义。这种缺乏学理性的批判之声,将原来有价值的争论导向一个无意义的领域,从而加剧了中国学界的误读。 显然,在欢欣于昆德拉对中国读书界广泛影响的同时,我们也应看到既往对昆德拉的接受,仍多是关注其人其作的社会价值与思想意义,而忽视了对其作品的文学解读,忽视了对其小说文体革新意义的理解。昆德拉反对对其作品的政治的、历史的、道德的、哲学化的、人性论的解读,而宁愿别人将其看作“仅仅是个小说家”,这并非谦词,而是出于对扭曲其文学本意的种种行径的警惕。因为那种泛文化式的解读,使昆德拉表面上离我们越来越近,实际上却愈行愈远。在这方面,文学研究界难辞其咎。 重译自然是纠偏的一个契机。订正、增补,以“相对全译”的形式为阅读和研究提供可资信赖的版本,当然是重译的题中之义。而这一重译所隐含着的更为重要的信息,则是对更健全的解读语境与研究行为的召唤。几年前编选昆德拉研究资料《对话的灵光》时,我曾对十余年间的译介研读情况作过长篇评述,总结起来,就是“成果不少,问题多多”;现在看来,在全球性的“昆德拉热”渐行冷却之后,一种对于热潮的冷阅读似乎有了更大的可能。这种冷静的阅读,理应包含更多学理性的思考。捷克斯洛伐克已在剧变中解体为两个国家,昆德拉也从诺贝尔奖的热门人选中一步步淡出;其作品一直探讨的“遗忘”主题,不幸成了描述他自身在异质文化中写作困境的谶语。处于上述解构语境中的昆德拉,其创作经历本身就构成了一个绝妙的文学话题。当然,对昆德拉这位喜欢以作品说话的小说家,最好的解读仍是面对他意蕴丰富的文本。在这方面,中国读书界应当首先破除把昆德拉当作文学神话的偏见,去掉附加在这位小说家身上太多的神圣光环,为其“祛魅”,还其原义。新的译本,为读者提供了一个不可多得的契机。缘于此,我希望于此次重译的,不仅是同昆德拉在文字上的再次走近,还有对其思想和艺术上更加深刻到位的阅读、理解和接受。(来源:中华读书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