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户居民拒迁之痛(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2月09日08:06 华商晨报

丛大娘家里的冰面已经涨至炕沿　　本报记者　一航　摄

　　抚顺人都知道他们生活的城市中有一片面积达18.41平方公里的采煤沉陷区。

　　两件事使沉陷区的受关注度急速攀升：2000年1月23日，抚顺市青年路突发沉陷，两户住宅陷进20余米深的地下，全过程不超过1分钟。

　　2003年6月1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视察抚顺沉陷区后下达了“四道军令”。

　　前者让沉陷区7万多居民夜不能寐。

　　后者则使抚顺的沉陷治理走上快车道。

　　目前沉陷区内尚有50000人需要迁走。

　　2月3日，抚顺零下20℃。

　　这天的抚顺是全省气温最低的地方，但市区内随处可见的彩饰和人们的笑脸都让人感到这座城市仍沉浸在喜庆中。

　　但是位于城市中部的一块地区却平静而冷清，它的名字叫榆林采煤沉陷区。

　　“末了解决”

　　七旬老太被“钉”在沉陷区

　　2月3日，抚顺市沉陷最严重的榆林地区空旷而冷清。因各种原因没有搬迁的百姓依旧生活在危险的房屋中。

　　“多咱有我的房？”丛占兰无数次到抚顺市采煤沉陷搬迁办公室询问。回答通常是：“老太太，你的（房）得末了解决。”

　　70岁的丛占兰住在抚顺市新抚区榆林街11委14组。得到沉陷区搬迁消息时，她想当然地认为自家在搬迁之列：房子早已下陷，房山裂了，鉴定属于危房。

　　不过“没你的房”这4个字将丛占兰一家牢牢“钉”在沉陷区。

　　“他们说有房照（房票）、地照（土地使用证）给解决，没有不给解决。可我有啊，因为挖掘机厂欠我一间房，房照被厂子拿去核对，一直没还给我，我把情况和动迁办说了，他们就一句话，你这种情况末了解决，不知道这‘末了’是什么时候。”

　　晚景凄凉

　　大娘的房子来回晃

　　等待中，丛占兰房子的状况越来越糟。

　　2月3日，见到丛占兰时，她正面对被半米厚冰层围困的房间发呆。

　　据丛占兰讲，冰层不断升高已经把她逼进了偏房。但大娘现在住的偏房也是潮湿阴冷，屋里的寒气会迅速裹走人身上原有的热气，使人从里往外感到冷。

　　冷还不算，采煤放炮时房子还会来回晃，最多时一天要晃上两三次。在房子的晃动中，丛占兰过了70岁生日。

　　晃动使房间的整个四角都有不同程度的裂缝，最大的裂缝有两根拇指粗。起初，丛大娘还用石灰把裂缝填上，可上午抹完，下午一晃就又掉了，久而久之，丛大娘索性不抹了。

　　辛酸自救

　　老人贴着箱子睡觉

　　丛大娘的家具都很矮，几个结实的木头箱子，顺墙在炕上一字排开：“我现在每天贴着箱边睡，我琢磨着要是房子真倒了，上面有梁能先挡一下，下面箱子再挡一下，不能一下砸我身上，砸不死我不是？”丛占兰的自救方法让人心酸。

　　“70岁的人就想有间不下沉的房，不求面积，不求地点，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死前不再住在下沉的屋里。我想好了，要是水再往上涨，就还往高垫，等到实在没法再垫了，也不能死在这儿，到农村租个小房……”这是丛占兰老人最后的解决之道。

　　丛占兰是个个案，但决不孤立。

　　抛开其他沉陷区不说，在抚顺沉陷最严重的榆林大队、榆林新村尚有一群没有搬离沉陷区的居民，当中不乏和丛占兰情况类似者。此外因其他各种原因没有搬迁的居民数量在200户左右。2003年6月1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视察抚顺沉陷区后下达了“四道军令”：

　　要在一到二个月时间内完成采煤沉陷区治理方案的论证和审批；

　　方案经国务院批准后，辽宁省要立即组织实施，制定具体细则，责任到人限期完成；

　　这项工作涉及群众利益，必须坚持安全、效益、公正、透明的原则，要取得群众的理解和支持；

　　中央和省都要增加投入，要真正让普通群众受益，真正体现党和政府给予他们的关怀。

　　然而，事情的进展并非一帆风顺。沉陷区内一些居民拒绝搬迁，其中“响动”最大的是榆林新村84户居民。

　　榆林新村原是抚顺市挖掘机厂的职工宿舍，住户大部分是挖掘机厂的下岗职工。榆林新村地区采沉搬迁从2001年开始，在大多数居民搬迁后，剩余的84户以利益没有得到充分保障为由拒绝搬迁安置。

　　拒迁户的理由

　　“我们的利益受到损害”

　　“抚顺搬迁安置执行的是抚顺市85号令，它有悖于国家305号令。由于不按国家大法走，我们的利益受到损害，在没有合理解释之前，我们不会搬走。?痹?12次代表居民和政府相关部门交涉，在48名代表中被称为2号人物的刘长占态度强硬。

　　刘长占所指的85号令是2001年8月31日，抚顺市政府以“抚顺市人民政府令”的形式出台的《抚顺市采煤沉陷安置管理暂行规定》。

　　刘长占等居民认为，85号令的内容有悖于2001年6月1日国务院颁布的305号令，即同年11月1日开始实施的《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

　　“85号令中有一项按照人口辈数安置住房的政策，直接和国家法规相抵触。305号令中，对以人口确定安置面积的方式是这样说的———‘它被一些人所利用，牟取不正当利益，属不适应办法。’搬迁安置过程中屡见不鲜的‘能人’得到多套房子后，转手卖掉牟利的情况，证实了它的可被利用性。而小老百姓为了家中老人想得到相对好一点的楼层，却要求爷爷告奶奶。”

　　拒迁户的疑虑

　　“遮遮掩掩，离走样就不远了”

　　“此间的问题还很多，比如，新建沉陷安置区住宅楼公开建房成本价是1150元。‘搬迁问题’说明中提到‘1998年国务院补助抚顺市4亿元治理沉陷资金，利用这些资金在城东新区建了44栋楼，建筑面积21万平方米’。我当时就算了一笔账，4亿元除以21万平方米，得出的结论是每平方米建房成本价应该是1904元，它和公开的建房成本价1150元有着754元的差价，再用754乘以21万平方米，就是1.5834亿元。”

　　“再者，搬迁时大张旗鼓宣传好处，安置时却既没有公开采煤沉陷治理方案，也不见成文的文字搬迁安置方案，这如何体现市里有关部门当初承诺的公开、透明。事情一旦遮遮掩掩，离走样就不远了。”刘长占说出了他的疑虑。

　　“其实我们的要求很简单：说明款项的用途，因为它是专项资金；地方政策和国家政策相抵触时，应该按国家法规走；不管什么法也不能违背国家大法。”刘长占认为他们的要求合情、合理。

　　有关人员的说法

　　老百姓想法和政府想法差距太大

　　再三强调“我的话只代表个人，不代表组织”的观点后，抚顺市采煤沉陷搬迁办公室宋才林主任就搬迁安置阐述他的看法。

　　“搬迁安置中确实出现了很多矛盾，主要因为老百姓想法和政府想法差距太大，主要表现在老百姓对安置办法不认可上。抚顺不像阜新，阜新从去年才开始集中治理沉陷区，而抚顺对沉陷区的治理从1985年就开始了，不同时期会有不同的倾斜政策。比如，过去每平方米只有三四百元补偿，和现在的补偿差距很大，现在不敢把口子开得太大，怕的是以前安置的来找后账。”

　　对老百姓非议的采煤沉陷治理方案没有向百姓公开一事，宋主任解释道：“方案是对上的，对上解释的目的是争取资金，跟老百姓没什么关联。对全市沉陷区居民安置的具体操作，目前确实还没有文字东西形成，但已有了一个初步想法。”

　　但宋主任以市计委对沉陷报道很谨慎为由，拒绝透露“想法”的具体内容。

　　说到榆林新村剩余的84居民拒绝搬迁的问题，宋主任认为：“尚未搬离沉陷区的居民有的是确实困难，对持有《城市最低保障证》的，采取了缓交搬迁扩大面积款，先行入住的办法；对没有证又确实交不起钱的困难住户，也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如：够低保条件或处在低保边缘的，经社区、街道、区民政等部门共同认可，可先行入住，缓交款，只是暂时不给办理产权。不过在不走的居民中，也有想“不掏钱白住房，住好房，还必须给办个人产权的，这就过分了。”

　　84户居民则认为他们没有无理取闹，目前双方无法达成一致，僵持在继续。

　　辽宁社会科学院张思宁副研究员从学者角度，对沉陷治理作了这样的概括：“沉陷治理本身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如果出现问题，一定出在操作层面对政策的把握上。在政策本身无懈可击前提下，关键要看操作层面能不能把握好。我说的操作是指具体部门和基层政府能不能完完全全按政策走。进程中如果百姓有抵触，一定是操作中出现了百姓利益得不到保障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