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对象：知凡，女，28岁，公司会计

　　采访时间：2004年2月11日

　　采访地点：浦东外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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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好。他已经结婚了……我大学毕业后留在了上海，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上班。第一次见他是在公司的一场酒会上。

　　外形俊朗、儒雅非凡的他分外惹眼。公司经理让我请他去跳舞，说他是某银行信贷部的主任，掌握着公司资金的生死脉搏，是重要客人，必须陪好。说真的，那时我还是一个虚荣心很强的小女孩，并不曾谙达世事，却自觉精明得很。第二天，他便如想象的那样约了我共进晚餐。我承认当我亲密地和他在舞池中旋转时，我全身流动的都是热的涟漪。我想，和有些人相爱，是因为一见钟情。或许，我也只是某一瞬间迷恋上他所能给予的光环。

　　整个晚上他都在谈他的经历，他的奋斗，他已经取得的成绩以及下一步的目标。

　　谁都无法抵挡这样的迷恋。我们疯狂相爱了！是的，是疯狂！

　　1998年的情人节，他陪了我整个晚上。他说我身上所有的一切都令他灵魂出壳，使他无端地生出狂喜，他曾经热烈地渴望过这样的时刻。他俯在我的耳边呢喃：我要娶你，我一定要娶你！我幸福而痛苦地回应他：不要伤害你的妻子，只要你爱我，我愿意做你永远的情人。

　　我一直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是怎么对她妻子撒的谎，彻夜未归。

　　说真的，他是一个好情人，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好。他已经结婚了……他总会适时地给予我他所能给予的关怀。但从某种意义上讲，物质的比重胜过耳鬓厮磨的亲热时间。于是，有时我便觉得忧郁，有时又觉得快乐，有时也觉得失落。

　　我就这样和这个已婚男人约着会，因为我相信这个男人的婚姻很痛苦，只有我才是真正的了解他。从他的眼神我知道，我会和他长相厮守了，虽然这样的好事，我也只是想想，从未要求他给我承诺。我不信承诺，因为人会变的。

　　就在我孤注一掷地爱着他时，我们相见的机会却越来越少。

　　我必须偷偷摸摸地与他约会，努力不让另一个男人知情有一天，我正做着年终报表，突然一阵恶心反胃，跑到卫生间吐了一个乱七八糟才清醒过来，天，我可能是怀孕了吧。

　　但是怀孕的消息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喜悦，相反还有些沉重。三天后，他通知我，孩子他想要，但是孩子一生下来不能没有父亲。他给我找了一个男朋友，让我打扮得漂亮一些去见见，如果合适，就赶紧结婚。听到这个消息，我简直惊呆了，一阵恶心又阵阵袭来。那天晚上，我和他大吵了一架，我说我有能力把这个孩子照料好，他如果不愿意继续这种关系，就干脆结束好了，不要假腥腥地装出一副仁慈样，我不需要怜悯，我只是想要一种可以相守一生的安然与幸福。

　　我把他送给我的玫瑰花撕得碎裂一地，我呵呵地冷笑，这到底算什么，我怎么就随随便便把一个人的欲望的需要当成了爱。想找相守一生的安然与幸福当然没有错，但问题是我找错了地方。我是那个在已婚男人身上寻找爱情的女人，就像在一个知道钥匙掉在了家里，还要在光亮的大街上寻找的人一样愚不可及。说着说着，我已经泣不成声。他一把把我揽进怀里，轻轻摸摸我的头发，说傻丫头，我怎么会离开你。然而，当第二天清晨他开门离去时，我还是突然一个急步从床上跳下来，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他，说，我害怕。他在我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个月后，我结婚了，丈夫大我三岁，是一个公司的小职员，家人都不在上海。说真的，丈夫这个人还算机灵，也是出奇的好脾气，在家里伺候得我像个公主，可我就是爱他爱不起来。

　　就在我这样矛盾着苟且活着时，孩子没了。

　　那天是一个下雨天，我忘记带伞，丈夫那天刚好有事不在上海，这是自结婚以来，我第一次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我心中一阵窃喜，快下班时，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我想见他。

　　当我看到他的车远远停在公司停车场时，已经激动得快要晕厥，完全忘记已被雨水肆意敲打过的楼梯是如此的滑。瞬间，重重的，我如鸟儿般摔了出去。

　　阵痛中，我看到自己身下有血汩汩流出，我还看见，他的车像鸟儿一样滑出停车场，迅速消失在雨帘中。

　　孩子没了，我彻底清醒过来，我突然想不明白到底还有没有可以让我呆的地方。

　　那一年的情人节，很纯粹，只有我和丈夫。自从失去了孩子，我从单位辞了职，整整半年闷在家里，除了昏睡，便是发呆，不与任何人言语。

　　那天，丈夫很小心地笑着，说他做了满满一大桌子好菜，他很希望能再看到我笑，只要我笑了，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我还是希望生活

　　能出现希望

　　那一天，我决定将他以及关于他的一切回忆彻底埋葬。本来我以为自己会疯狂地去质问他那天为什么要走掉。可是，一个月的挣扎，我突然就明白了，他并不是真心的爱我，他只是爱我年轻的容颜，爱我虚荣着的假意的真心。

　　当我清醒了，我才发现，自始至终，丈夫一直都守在我的身边。

　　那天晚上，我真心的把自己交给丈夫。他也明显感觉到我的真诚，竟然有些虔诚，那是女人烫心窝子里渴望的一种温柔。我想，我还是可以和他好好生活。生活就是平和，生活就是遵守规则。

　　很不幸，就那一晚上，我又怀孕了，这次的反应更是昏天黑地。

　　三天后，我独自去医院做人流。丈夫知道后，疯了一样地冲向医院，疯了一样地举起了手，却狠狠地落在了自己的头上。我哭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个孩子拿掉，直到见到丈夫痛苦的表情，我才突然明白，那是因为：我不爱我的丈夫。

　　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离婚后还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关于前夫的消息。

　　上海的冬天特别寒冷，我常常头痛不知去哪里，一场婚姻，一场情事，除了伤疤，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可以遮风避雨的东西。离婚后的两年内，我一直像打游击战一样，不停地换房子，住房问题是我最头痛的事情。

　　那天晚上，加班加到很晚，突然部门经理没有敲门便进了我的办公室，他把一套房子的钥匙交给了我，说：“这是公司为你解决的住房。”

　　我天真地信以为真，晚上在他的帮助下，我便把行李搬到了新房子。二室一厅，单身一个人住，绰绰有余。说了一些感激的话，我便暗示天已经很晚了，我要休息了。可是经理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样子。受过伤的女人已经变得格外敏感。我突然觉得这个房子并不是公司解决的。便直白地问经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伸手想要揽我，我一闪，他扑了个空，说，他一直都挺喜欢我。

　　那天晚上，我流落在街头，守着可怜的自尊在街上哭泣。我突然就想起了前夫的好，想起了婚姻生活中他对我的体贴。

　　天亮时，我打通了前夫的电话。他听到我的声音惊讶得不得了，问我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到电话那端有个女人的声音：“赶紧披上件衣裳，别着凉了。”

　　挂上电话，我才明白，生活就是这样，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活着。

　　我又换了公司，不停地奔波于这个城市，有时觉得孤独，有时觉得快乐。今年的情人节，我想给自己买很大的一束玫瑰，然后许愿。我还是希望生活能出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