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日报记者余凯 通讯员周泽春 王姝玉

　　一

　　逶迤秀美的汉水从襄樊穿城而过，以汉水为界，南为襄、北为樊。顺襄城檀溪路向西，能见到“城中之城”的襄阳汽车轴承股份有限公司（简称襄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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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1968年由国家投资1．2亿元建设的大型国企，是国内最大的汽车轴承专业生产厂家、国家轴承出口五大基地之一。其1993年完成股份制改造，1997年在深交所上市，但2000年至2002年却连续3年亏损，从绩优股带上“ST”的帽子，举步维艰。

　　连续10年担任襄轴领导人的张德炳，到今年2月17日年满60岁，他曾为襄轴坐稳中国汽车轴承业四大基地的宝座，立下汗马功劳，但如今花甲之年，却因索贿百万，在高墙内坐守孤灯。

　　今年1月14日，襄樊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宣判，被告人张德炳单独索取、收受贿赂人民币105．72万元，伙同他人收受贿赂20万元，实分得8万元，另获取非法所得4万元。以受贿罪判处张德炳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继续追缴非法所得71．2万元。

　　二

　　1992年，张德炳接手襄轴集团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其后肩挑重任：1993年5月，襄轴厂改制，经省里批准任襄轴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1994年还兼任襄轴实业总公司总经理。

　　1997年公司上市融资，襄轴开始考虑生产之外的“生钱之道”。1998年，实业总公司与深圳A投资公司达成500万元的委托理财协议，身为襄轴“一把手”的张德炳也从此与A公司总经理郭某结下“不解之缘”。

　　同年，张德炳到深圳出差，第一次以解决费用为名向郭要钱。郭不敢马虎，立即用报纸包了8万元现金送到了张居住的酒店，并在公司小金库上记账处理。

　　同年6月，张德炳又给郭打电话要10万元。他在传真上写道：“我有朋友因事急用一笔钱，个人向你暂时借用。”郭即从公司小金库账上分两次汇款10万元，但“暂时借用”成了“永借荆州”。

　　一次次，一笔笔，小打小闹的现金索贿已满足不了胃口。张德炳干脆拿家人的名头，让行贿人直接办理存折或转账。1999年1月，张德炳到深圳出差，打电话让郭到房间，说襄轴委托理财的500万元已快到期，要多给30万元的收益，并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徐某”（张德炳女儿）名字。郭心领神会，当即以100元为徐某开户，后从襄轴在深圳营业部的账户上划出30万元存入。

　　1999年5月，襄轴出资500万元与股东设立上海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由郭出任总经理。其后，襄轴又转去市值1334万元的股票交给投资公司运作。如此大笔的资金交由郭运作，其中的利润自然要“投桃报李”。2000年5月，张德炳给郭打电话，让郭为自己买50万股基金股票，并提供了其父账户，郭即从襄轴委托理财的1300多万元中直接划走52．5万元，转入张提供的账户上。

　　这些索要的股票，据张德炳称是其委托郭炒股赚的钱。但据检察机关查实，张虽与郭谈过为个人炒股的事，但并未提供炒股资金和相关资料，而且有书面材料证实张德炳以借款为名向郭索贿，据此认定是以委托炒股为名，行索贿之实。

　　四笔索取的贿赂，加起来高达100多万元，是全省查处的腐败干部中，索贿金额最高的之一。

　　三

　　作为襄轴的老总，每年资金进出上亿元，张德炳自然成为客户“讨好”的对象，警戒线稍有放松，就会有动机不良之人乘虚而入。

　　1996年10月，上海申银万国证券公司项目经理孙某，获得襄轴股票上市的承销权，签订协议后，他表示一定要感谢。同年申银公司从承销股票中赚得近300万元手续费。次年3月，孙转款20万元，明确说是给张德炳以及副总经理苏晓康和姜岳生的好处费，三人在张德炳办公室商定张分8万元，姜和苏各分6万元，后苏提议将20万元拿去炒股，增值后再分。至2000年5月，此炒股款增至28万元，其中12万元交给张德炳。

　　1997年3月，襄轴转款1800万元到董某承包的深圳特发证券大户室，赚钱后，大户室可提10％。同年7月，张德炳到深圳出差，一天晚上两人唱歌，张表示不方便，董就给他1万元买单钱。1998年下半年，张德炳又到深圳，让董帮助解决招待费，董给张2万元人民币和2000元港币。

　　2000年，长沙某贸易有限公司（与襄轴有长期业务关系）总经理杨某邀请张德炳全家到昆明游玩，张表示同意。后杨因临时有事不能陪同前往，即从长沙赶到武汉送给张现金2万元，让其自己带全家到昆明过春节，该2万元被张用于在昆明的开支。

　　事后张德炳认为此款不属受贿。法院认定：张明知该2万元与其担任的国家工作人员职务有关，且明显超出合理的礼尚往来范围，仍予收受，用于个人消费，该行为属受贿性质。

　　2000年11月，某证券报记者采访张德炳，谈到公司配完股即亏损和股价不断上涨的问题时，他拍着胸脯说：“我可以保证地说我不知道谁在搞，我老张没有和机构打勾连，更没有拿一分钱！我是个快退休的人了，犯不上为了点钱出事情。”

　　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就在说这话时，张德炳已经受贿逾百万元。

　　实际上，“羊毛出在羊身上”。案件中行贿的郭某等都不会傻乎乎地将荷包里的钱拱手相送，而是确信能从襄轴捞取更大的利益后投出饵料。献出的“黑金”都是襄轴自身的财产，是国有资产的变相流失，成本最终摊在普通的襄轴职工身上。

　　四

　　同在这一年，襄轴13名董事会成员、3名监事会成员的三年任期已满。但期满后，当时的管理层以种种手段和说辞又继续任职了3年。就在这3年中，襄轴带上了“ST”的帽子。

　　对权力的留恋，一定程度上也说明国企“一把手”腐败的原因———缺乏监管。

　　据襄樊市检察院侦查，张德炳及公司副总经理苏某（已被判刑）自1997年开始，在未经襄轴董事会决定的情况下，擅自将公司1500万元资金转汇到北京、深圳、上海等投资公司进行炒股营利活动，并从中收受贿赂。至案发时，公司尚有近1000万元公款无法追回。虽然检察机关追回欠款730万元，并全部发还给襄轴集团，但由于腐败的连锁反应，襄轴步入困境。据检察机关分析，首先，大量的钱交给个人来管理，是完全基于对善良人性的高度信赖。没有好的机制约束，国有资产流失在所难免。

　　其次，当前国企处于向现代企业制度转换的过渡阶段。企业普遍实行政企分开，在强调企业自主权时，政府却放松了对企业领导层尤其是对国企“一把手”的监督，形成“上级没时间监督，同级没有胆量监督，班子内没人能监督，老百姓不知情无法监督”。权力一旦失去了制约与监督，必然导致腐败。

　　此外，国企虽设有纪检、审计、工会等组织，但其监督基本流于形式。这些都造成了国企“一把手”腐败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