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锦涉黑案幕后“元凶”是石油？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2月19日18:18 沈阳今报

　　特派盘锦首席记者郝亚超／文

　　特约记者杨春生／摄

　　辽宁盘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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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有着120万人口的新兴城市，因为辽河油田的存在，使这个城市处处透出富庶的光彩。

　　2004年2月10日至2月15日，铁岭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了盘锦“8·29”涉黑案，34名犯罪嫌疑人共聘请了50多名律师，阵容之强大在省内颇为罕见，而此案更因有多名公安人员涉案而广受媒体和社会关注。

　　检察机关认定其中21人涉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杀人罪、非法买卖枪支罪、贩卖毒品罪、走私普通货物罪等14项罪名，其中主犯为刘晓军；原双台子区公安分局副局长刘晓明(该犯罪团伙主犯刘晓军的哥哥)涉嫌包庇、纵容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窝藏罪；另有10人涉嫌走私普通货物罪。目前，此案已经审理完毕，正在等待审判结果。

　　在该案被公诉之前，盘锦市已经有五个涉黑团伙被依法审理，再加上此次开庭审理的案件，先后有22名公安民警严重违法违纪或涉嫌违法。公安干警的违法，使盘锦受到前所未有的质疑——用一位盘锦市民的话来讲，“连警察都公然参与黑社会，我们还怎么相信这个城市的安全？”

　　盘锦印象：最近消停了不少

　　酒店林立、霓虹交错，宽敞的道路上不断有名车驶过。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在晚上，盘锦都显示出了一个新兴油田城市的繁华与富庶。

　　在近一阶段甚至更长一段时间以来，盘锦的市民尤其是出租车司机经常被外地人问起：听说盘锦的黑社会很厉害？

　　对此，多数人的回答是：黑道上的我们不清楚，但是地痞、混混们确实不少。

　　出租车司机们都说，以前当街打架的事司空见惯，经常有小混混们打完车不给钱，“都是一些十六七岁的小青年，也没工作，就在一起瞎混。”自从2002年下半年盘锦开始严打，当时的铁岭市公安局长王立军被调到盘锦做公安局长专门打黑之后，“街上立马消停了不少”，最近也不错，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以往每年的情人节，打架的都不少，今年的情人节就静悄悄的，没看到多少打架的。

　　“知道刘晓军不？”“盘锦这个地方就这么大点儿，以前可能还有些人不知道，这几天报纸老是报，谁都知道了。”

　　“那以前你们知道刘晓军是个什么人？”“好使呗。但是一般人见不着，人家做大了，都挣大钱，不在街上混了。”

　　“他靠什么挣的钱？”“倒车、偷油、开歌厅呗。”

　　案情焦点：是否为黑社会性质？

　　在此次被起诉的34人中，公诉方起诉以刘晓军为首的19人涉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其中包括原盘锦市双台子区公安分局建设派出所所长刘军。

　　到底是不是黑社会性质组织？这是在六天的公开庭审中，公诉方和辩护方最大的辩论焦点。

　　在法庭上，公诉方指控，1998年6月，当刘晓军的妻弟赵某被王文达等人枪杀后，刘晓军就先后将闫玉光、宋旭东等人网罗手下，至2002年，该组织已经发展成为组织庞大、体系完整、实力雄厚的黑社会性质组织。从1993年至2002 年，刘晓军通过走私汽车、盗窃原油、赌博、强迫交易等手段，聚敛了大量钱财，现拥有资产总价值达38，744，137 元。刘晓军使用多种手段拉拢腐蚀党政干部和国家工作人员，从而得到庇护，严重地破坏了盘锦地区的经济、社会秩序。

　　主犯刘晓军的辩护律师认为，黑社会性质的组织一般应具备四个特征。法律界普遍认为有两点很关键：一是有明确的组织结构、组织者、领导者，骨干成员基本固定，二是有国家工作人员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活动，或者为其提供“保护伞” 。而在刘晓军的案件中，第一，刘晓军以及此次被公诉的犯罪嫌疑人并没有形成组织，其团伙是分散的；第二，刘晓军的哥哥、原双台子区公安分局副局长刘晓明并没有对刘晓军进行“庇护”，其为刘晓军提供的两次“帮助”(一、2000年9月，刘晓军118万元的走私车款以及盘锦车牌照被丹东警方查扣后，刘晓明前去疏通；二、2002年，指使人提款50万元协助刘晓军逃匿)，均是在不知其弟违法的情况下进行的。

　　“是否被认定为黑社会性质的组织，对案件的量刑至关重要。”其中的一位律师说，所以，他们的辩护方向就是认为该团伙构不成组织，没有明确的“保护伞”。不过这位律师认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要想不被认定为“黑社会性质”，似乎比较难。

　　亲人告白：刘晓军就是个暴发户

　　旁听了全部庭审后返回盘锦的刘晓强比我们想像中的要平静。

　　他是刘晓军的弟弟，在这次庭审中，他共有四位亲属被起诉：被排在犯罪嫌疑人第一号的二哥刘晓军、大哥刘晓明( 原双台子区公安分局副局长)、姐姐刘晓艳(储蓄所职员)和二嫂赵晓萍，后三位涉嫌包庇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和窝藏罪。

　　“我始终不认为我二哥是黑社会，他充其量是个暴发户。”在盘锦市政公司任人事科长的刘晓强看起来非常精干，表达能力很强。

　　大哥刘晓明毕业于警校，生于1965年的刘晓军只有初中毕业(在被起诉的34人中，23人为初中毕业，两名小学文化，其余为高中、中专、大专)，但是刘晓强认为，刘晓军更有商业才能，尤其是对车，非常感兴趣，但是他在交人上不行。

　　“他喜欢热闹，喜欢很多人围着他转，他觉得那样‘有份儿’，但是他没有指使人杀王文达(因杀害刘晓军小舅子赵某被判刑)，是那些人替他抱不平主动干的。”

　　在庭审中，刘晓军对自己被指控的14项罪名，只认可两项：非法持有枪支罪和收购赃物罪。

　　“他为什么有枪呢，因为盘锦很多有点能耐的都有枪，猎枪也多。他买枪，一是得瑟显摆，二是也为了保护自个儿，因为别人有哇。”

　　刘晓强认为，他二哥起家完全是靠倒腾二手车，至于偷油，他只是协助运输然后“揩点油”而已，关于他的几个实体公司，刘晓强给予了否认。

　　“他那些企业，什么源源乳品厂了，那都是别人的，只不过他有股份，因为他也经常跟那人一起弄车，人家什么都分他一股。有些厂是抵债的，有的已经转手了，他根本没有那么多资产。”

　　而对涉嫌经营毒品的御麒麟俱乐部，刘晓强说，“那是我二嫂的朋友跟我二嫂一起张罗的”。

　　对刘晓军的势力，刘晓强认为，很多是一些小混混打着刘晓军的旗号为非作歹，而刘晓军并不知情。

　　“如果我二哥被判死刑，我一定要上诉的。”刘晓强很坚决。

　　在刘晓强看来，盘锦的治安不像外面传的那么邪乎，是记者们夸大了，就像这个案子，其中有十个人是丹东走私的，和他哥“根本没有关系”，不应该算做一伙，像他二哥这样的，在哪个城市都有。

　　公安涉黑：经费的尴尬？

　　原建设路派出所所长刘军被指控为参与刘晓军黑社会性质犯罪，对该组织所作的多起持枪杀人案、贩毒案、买卖枪支案等不但知情不报、不去查，反而参与犯罪，一起开设游戏厅，直接参与刘晓军团伙盗油，从1995年开始，仅目前查实的就11000余吨，价值5000余万元。刘军本人分得价值70余万元奔驰轿车一辆。

　　李占芳是最近并入建设路派出所的民警，以前做过刑警、派出所副所长，他说对刘军个人并不熟悉，但是他觉得盘锦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有客观原因的。

　　“公安哪有经费呀，我做了二十多年才一千多块钱，那领导到了年终，连给大伙发福利的钱都没有，怎么办？跟一些有钱的说说，赞助点吧，你说谁赞助你了你不得疏通疏通？”

　　除了这个原因外，李占芳认为，盘锦是新兴城市，外来人口多也是原因，没有正经工作，小混混就多，一茬一茬地长，开始不觉得怎么猖狂，过两年就成大团伙了，到时候想打就打不了了。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城市太小了，“谁都认识”，熟悉了，有些人就不好意思不给面子，“前边抓着，后边放着”，人少，就容易形成保护伞，秉公执法就难。“盘锦这地方，不好管。”李占芳感慨道。

　　盘锦涉黑：石油暴利之祸？

　　在盘锦市公安局，2002年12月31日上任的局长杨振福客气地拒绝了记者的采访。

　　“上级有要求，这起案件完全由铁岭市来查处，我们盘锦不对外发表任何评论。”

　　“那你怎么评价盘锦的治安环境？”

　　“鞍山、海城等城市也有过类似的案件，所以这得综合评价，有社会大背景的因素。经济转轨时期，如果法治不及时跟上，就会出现类似问题。

　　现在，盘锦市公安局的口号是对黑恶势力“打小打早”、强化监管。他认为盘锦的治安状况也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差，除了社会大背景，也和东北的文化环境有关系，“好打仗，爱报复，不服软儿”。

　　刘晓军的辩护律师、辽宁大学法学院副院长邢志人发表意见说，从社会法制的角度来看，盘锦之所以发生的暴力事件较多，和石油资源有关系，容易滋生以“盗油”为目的的团伙，再就是和盘锦稍早期的允许私人保存猎枪的政策有关系，所以在最近被查处的几个案件中，手段都是用枪。

　　省直机关工委党校法学教研部主任马波认为，由于石油是“暴利”行业，也容易在更大范围内滋生利益为主的观念，而主要以外来人口为主的特点也使暴力犯罪事件增加。

　　同时，也有学者认为，盘锦是以油田为主的“大企业型城市”，在以企业为中心的同时也使政府职能不能充分发挥，法治观念相对模糊，所以出现多名公安人员涉案的危机。而大庆、鞍山等资源性“大企业城市”的城市历史要早得多，政府职能能够不断完善，而且，完善的过渡期也先于经济体制的转轨，没有像盘锦这样，经济体制的转轨和政府职能的完善处于同一时期，使某些犯罪团伙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