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外

　　兰波说：生活在别处。海明威说：美丽的女人总出现在另一条游船上。里尔克则心急火燎地问：呵，何处，何处是居所？

　　我怀疑这三个人都是属候鸟的，但把这三只“候鸟”加起来，也没有那“鸟人”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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匀，尽管他跑来跑去也没跑出中国。

　　除去港澳台，在中国内地的省、市、自治区中，如果把他四川老家和后来在他北京的“家”里小住过几天也算上的话，我陪他走过四个地方，另两个是新疆和福建，分别待了半年。而这都是8年前的事了，后来我结了婚，搂着老婆、孩子，哪儿也不想去了，但仍不停地接到他从昆明、重庆、贵阳、广州以及河南禹州等地打来的电话，搞得人都不耐烦了：“都快‘不惑’了，你小子就不能在一个地方安生几天吗？”终于，他的电话区号没有再变，现在在上海编一本杂志，这是时间最长的一次，算一算已近三年。

　　把他比做候鸟，我其实很有些不心甘，因为我好像知道一些，像天鹅、燕子这样的鸟儿在配偶问题上那是很有原则的，个个都比人更配立贞节牌坊，尤其是天鹅，配偶死了，自己也就懒得再活。而这“鸟人”呢？翅膀老是扑扇着，眼光总瞄着另一条“游船”，哪怕明知道那是一条“泰坦尼克”号。

　　关于他这些烂事，诗人孙文波已为他写了“传记”，而且夹杂在自己的诗集里公开出版，我就没必要再唠叨了。只是有一点我不太赞成孙的评价，按孙的意思，这小子天生就是一个力比多过剩的家伙，这倒也不假———若是把他放在塔利班时代的阿富汗，早让石头给砸死了。但我总觉得，就像不能把唐璜等同于荒唐一样，他尽管确实有那么点“佛洛”，但未必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伊德”。事实上，在我看来，他追逐的就是流浪本身，像黑塞笔下的歌尔德蒙，寻觅不是过程，而是一种目的：“我的一生都是为了走向他／昨天的太阳啊送我一程”、“我唱遥远的歌，像一个自责的先知”……他其实是把诗歌当作了一种行为艺术，写诗不如做诗，做诗则不如干脆把自己活成一首诗。

　　正所谓“诗意地栖居”，只不过他是一个“三栖动物”———另一栖则翱翔在自己心灵的天空。

　　正因为这样，我有预感，就像前面那些地方留不住他一样，上海也不会是他的最后归宿，如果不是哪天突然得了禽流感而飞不动了，凭黄浦江那点儿风浪是留不住他的。

　　我知道，某一天深夜，我或许又会接到一个电话：“我在某某地方呢，嘿嘿。”而这时候，他正支棱着翅膀，眼睛则越过波光潋滟的水面，打量着另一艘“游船”上的风景，哪怕明知道那是一条“泰坦尼克”号。

　　或许，他本来就在一条“泰坦尼克”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