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三定

　　在我国开始向全面建设小康社会迈进的时刻，有必要对新时期的学术发展进行回瞻、研究和总结，并籍此展望未来。

　　从总体上看，“文革”结束至今天这二十多年，是中国学术发展由接续断裂、全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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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到空前活跃、硕果累累的繁荣期。

　　新时期中国学术发展的真正起点是1978年。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和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关于“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确立，为学术的发展奠定了思想基础。它带给学术界的最突出变化，是在学术研究风气上由跟风套话向实事求是的理论追求转变，学者们开始强调学术的相对独立性，学术研究必须有科学的态度。学术的生命在于探寻真理。学科结构的大力扩展、调整，若干新学科的建立和发展，是新时期学术发展的重要现象之一。这主要表现为三个方面：一是过去被视为资产阶级“伪科学”的学科，如社会学、政治学、法学等重新恢复，并得到迅速发展。二是一段时间占据“显学”地位的哲学、文学、历史学回归本位，而与现代化建设、改革开放密切相关的经济学、法学等应用性学科愈来愈受重视。三是一些大的学科门类适应社会和经济发展的需要产生了许多新的分支学科，如经济学产生了管理经济学、数量经济学、会计学、审计学、技术经济学等十多个应用性分支学科，法学除理论法学、法律史学、国际法学等外，产生了为数不少的部门法学。

　　海外学术思想和研究方法大量引进，是新时期学术发展的又一重要现象。就学术思想来说，以哲学界为例，从20世纪70年代末期到80年代中期，由最初迅速恢复对西方古典哲学的研究，到“萨特热”、“弗洛伊德热”、“尼采热”等等；80年代后期开始，“西方马克思主义”、特别是胡塞尔的现象学得到传播，显示了中国学者对西方哲学认识的全面与深入。在研究方法方面，80年代中期以后，学界大量引入西方各种新的研究方法，促使中国学者对“方法论”特别重视。其中现代西方自然科学方法，特别是“三论”（系统论、信息论、控制论）对中国学术界的影响尤为显著。

　　对学术和学者自身进行研究，即展开关于学术研究的“学术研究”，也是这一时期学术发展和繁荣的表现。关于学术的地位和作用，学术与时代的关系，学术与政治的关系，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的关系，“双百”方针与学术发展等等重要问题，学术界都有过深入讨论。倡导学术规范和学科制度建设，探索科学的学术评价体系，也为学者们所关注。在对学术自身进行基础性、学理性研究的同时，还展开了实证性的研究。主要包括关于当代著名学者的个案研究和学术史的研究。学术史方面的著述，除了历代的学术史、当代各学科的发展史外，还出版了不少“红学”、“鲁迅学”等特殊学科的学术史。另外，由于对方法论的重视，有人进而提出建立以研究方法和方法论为对象的新学科，如“社会科学方法论”和“学者学”等等。

　　在充分肯定这二十多年中国学术发展的成就和特色的同时，也要清醒地看到其存在的问题和缺陷。其最大的缺陷是近几年出现的学术浮躁乃至学术腐败。学术浮躁主要指治学不扎实，不严谨，不愿下真功夫，急功近利，唯利（包括名誉和金钱）是图。学术腐败主要表现为抄袭剽窃，请人代笔，虚假鉴定，权学交易，钱学交易等等。面对这些不良现象，一些学者积极开展实事求是的、尖锐的学术批评，一些报刊开辟了学术批评专栏，一些出版社出版了这方面的专题书籍。

　　进入新世纪，我们国家面临的主要任务是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新局面。社会的发展对学术的需求必然会促进学术的发展，而学术的发展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和推动社会的前进。在这种时代背景下，中国学术既面临挑战，也面临着巨大的发展机遇。

　　理论创新是学术发展的灵魂。江泽民在中共十六大报告中提出要“不断推进理论创新”。理论创新是其他领域创新的一个中心环节，制度创新、科教创新、文化创新要靠理论创新来推动，学术的发展同样需要理论创新来推动，可以说理论创新是学术发展的灵魂。概而言之，学术研究主要包括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从宏观的角度看，基础研究的理论创新，就是江泽民在十六大报告中指出的“不断开拓马克思主义理论发展的新境界”。新时期以来，从邓小平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到江泽民“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便是“不断开拓马克思主义理论发展的新境界”的具体表现。未来一个时期，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中国必然会继续发展，会不断地开拓出新的境界。各门具体学科的基础研究同样会不断创新，比如哲学学科，20世纪90年代末期就有学者提出要尝试建构既反映马克思主义哲学精神实质又具有时代特征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新体系，未来一个时期，在这方面必定会有明显的建树。

　　应用研究的创新，就是要紧跟时代，主动发现和回答现实生活提出的课题特别是重大课题。随着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步伐的加快，随着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的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经济、政治、文化建设等等都会出现新的情况、新的问题，需要学者特别是理论家们根据新的情况和新的实践经验作出新的理论总结和概括。

　　面向世界，平等对话，是未来学术发展的必然趋势。在经济全球化的条件下，我们要把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不断推向前进，就必然要求不断加强对外学术交流与合作，这一点在过去的二十余年里已经有了巨大的实绩。但我们也遗憾地看到其存在的两个方面的明显缺陷：一是“单向输入”多，这二十余年里，我们在各个学科都大量地引进输入了各种各样的学术理论，而对外输出却少，这种情况或许可以用“学术逆差”去概括；二是翻译、介绍、照搬多，而辩证地消化、吸收、有机地融入我们学术理论的血肉中则做得不够。未来一段时期，随着我们国家综合国力的不断增强，随着学术的进一步繁荣和学术成果的不断积累，我们必然会进入与西方学术界双向交流、平等对话的时代，在世界学术界，我国学者的声音将愈来愈响亮，愈来愈受重视。

　　不断革新研究手段，建立和完善学术规范，是未来学术发展的又一趋势。随着电脑的普及和信息时代的到来，无论是资料积累、对某些问题进行概率统计，还是论著的写作过程和传播过程，都方便而快捷多了。而随着信息社会的进一步发展和新的科技手段的不断出现，学术研究的方式、程序乃至学者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思维方式必然会有新的变化和发展。由于我国学术在“文革”期间遭受了较长时间的禁锢和断裂，进入新时期以后出现某些不遵循学术规范的无序状况是难免的，但随着学术的繁荣和逐渐成熟，随着众多有识学者的共同努力，学界会逐渐地走向自觉遵循学术规范的时代。这里要指出的是，遵循学术规范是形成既继承过去优良传统又适应时代需要的新的学术规范。比如学术评价问题，过去的定性分析不易对对象作出准确把握，近些年引进定量分析又暴露出简单化、表面化的缺陷，未来的学术评价规范将是定性与定量的有机结合，这将会既优于单纯的定性分析，又优于单纯的定量分析。又如近些年引进的论文写作规范（主要是学位论文），虽然有其科学性的一面，但也暴露出机械、死板的一面，被一些学者戏称为“新八股”；未来的学术论文写作规范必定是科学性与人文性、通用性与独创性的有机结合。

　　学者的学术良知和为学意识将进一步增强，这是未来学术发展的必然过程。真正意义上的学者，将是坚守自己的学术研究，自尊自信，在各种复杂的矛盾和多种诱惑面前能冷静自持，不随流俗，不慕虚荣。对他们来说，治学与其说是一种职业的选择，不如说是一种人生的选择，是作为真正学者的内在生命冲动，是人生价值的显示。因此，以权谋学一类的现象将会逐渐得到扼制，学风会愈来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