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前，苏南昆山，一位农民撂下锄头，“赶”着家里的三头“牛”———自己、妻子、女儿都属牛，开起缝纫店，一路艰辛，挣下10亿元资产。

　　2月25日，今年省政协会闭幕前夜，故事的主角———三牛集团董事长须建明，如约接受记者采访，袒露投资苏北的真实感受：

04年加盟好项目大联展 一起邂逅阳光有情人 小户型主阵容揭晓 多媒体互动学英语

　　苏南老板到苏北投资，讲社会责任感，但赚钱还是第一位

　　早在2000年，三牛就离开昆山，到苏北某市办厂。我有自己的想法：到那里投资，帮他们“造血”，也算呼应省里扶持苏北发展的战略；降低成本，扩张产能。当时，三牛年产中低档服装300万件，全部出口。由于到2005年，欧美全部取消纺织品配额限制，竞争会更加激烈。从国际市场来看，中低档服装利润率不足10％，三牛要活下去，一靠扩大规模，二靠价格比较优势。

　　就服装价格构成来说，工资成本占到三分之一。20年前，昆山服装工人月薪三四百元，现在，一般在1000元以上。在商务成本持续上涨的昆山，三牛无论想做成本减法，还是做规模加法，难度很大。决定去那里，肯定想赚工资差价，我更希望在劳动力产地办厂，解决人员稳定问题。此前，我在昆山建了8家工厂，招了3000个外地民工，极不稳定，每年要换一半人，企业只有不停地招工、培训，人力成本很高。

　　吸纳几千人就业，一年交税千万，如此“贡献”还小吗？

　　到该市后，我投资1亿多元，建了服装厂。随后，又花6000多万元，收购一家纱厂。苏北的这家工厂年产服装300万件，对三牛扩大产能，作用不小。但是，降低成本，似乎很难做到。我报个价格：那里产的牛仔裤，比起昆山产的，价格几乎接近，甚至比昆山还高！

　　我承认，那里工人月薪在400—600元之间，比昆山便宜三四百元。然而，减下去的成本，不足以多出来的成本。比如运费。一条牛仔裤从当地运到昆山，至少五毛钱，仅此一年增加150万！

　　更大的新增成本，出在政府服务环节上。苏北市县领导压力很大，发展的欲望很强，也乐于为外来投资者服务。但下面部门就不一定这么想了。只要国家允许收的费，肯定要收，不像苏南，能取消的统统取消，最好“零收费”。幸亏当地领导给我发了“市长手令”，不允许部门进来乱收费。如果不设防，估计收几百种费没问题。

　　正因为我受到“保护”，除了交税，没其他“贡献”。而有些部门当初等来一个大企业，可能“期望值”不小。如今，“贡献”打了折扣，他们的服务欲望跟着降低。遇到困难，来关心的人少了。什么事不找领导，不好办。去部门办事，拖拖拉拉。虽然对大企业搞一条龙服务，但好像出自内心的少一些，你“享受”了也不舒服。在这样的环境中办企业很困难，我只有多派人去，增加管理成本不说，还得支付“社会交际成本”。我很困惑：在当地，我吸纳3000多名工人，给每人办了养老、医疗保险，一年上交上千万税收。这样的贡献还小吗？以“好处”论贡献，以得到的“贡献”多少，决定服务好坏的狭隘思维，正是苏北政府解放思想中最需破除的东西！

　　能赚四百，决不多干赚一千，苏北工人让人看不懂

　　本地工人的观念，更是出人意料。这几千工人，有的来自本地国企下岗职工，有的是民工。他们的欲望很高：把三牛当成天上掉下的馅饼，最好不干活也发工资。很多人又不愿多干活多拿钱。每月能拿四五百块，就满足了，不肯加班，星期天雷打不动要休息，每天下午最好睡个午觉，三点上班。尽管我们按件付酬，多劳多得，但能拿1000元，他们偏不要，我想多发工资都没理由！

　　做服装业，订单紧，不加班不可能。其实，每星期也就加三晚班，每次三小时。双休日，加一天班，照付加班费。我挑了20个班组长，到昆山总部跟班，素质大有提高，可他们一回去，想管工人，马上有人说他们替老板说话，弄得很孤立。

　　在昆山工厂，我也用农民工，他们出门就想拼命干活，拼命赚钱。为什么留在老家的，就没有一点挣大钱的意识？苏北要吸引更多南方老板去办厂，如果不尽快改变过穷日子、过安稳日子，不想吃苦发大财，不愿适应老板的地域人文观念，人员工资再便宜，对外地老板的吸引力也难维持。

　　“你先派几百民工来，培训三年，成熟了，我带过去办厂”

　　去年，宿豫人来昆山找我去投资，我当即表态：你们先送几百个民工来，在昆山服装厂先干三年，学好技能，我连人带厂搬回宿豫。他们同意了。2月初，宿豫县领导送来500个民工。我跟他们签了协议：除正常发工资，我给每人在宿豫交纳养老和医疗保险金。

　　我为什么这样煞费苦心？给逼的———只有把苏北民工拉到苏南，呆上几年，才能让他们接受拼命赚钱的市场意识，变成有进取欲望的工人。不补上这个解放思想的课，即便他要的工资再低，也不能形成真正的低成本———劳动效率太低！我在泰兴黄桥也办了个服装厂，有400工人，一年生产100万条裤子。做个比较。昆山工人一天做15条裤子，黄桥工人可能做10条以上，而在苏北工厂，工人一天做5条。不是劳动技能的差距，是思想观念上的梯度差距。

　　苏北营造好“综合成本洼地”，才能迎来苏南产业的群凤栖落

　　苏南已经开始腾笼换鸟，搞产业升级。我曾经认为，服装工厂转移越快越好。现在看来，至少还要3—5年。三牛毕竟一年出口800万件服装，销售超过16亿。有了这次不算成功的转移，我不能不慎重。今年，我只好把40％的服装订单外包给浙江企业，能省点成本，但毕竟不稳定。

　　当然，转移是迟早的事。我希望，把从纺纱到织布、印染、服装整个产业链，包括20家工厂，全搬到江北去，昆山仅保留管理、营销和研发中心。在昆山，我们也要腾笼换鸟：建高档宾馆，搞房地产开发，进军娱乐服务业。在制造业上，投资14亿元，动工兴建年产10万—15万吨锡箔的工厂。这是个高投入高回报的高科技产业，三年后投产，一年新增产值60亿元，利润率高达25％—30％！显然，传统的产业转移得越快，我进入高端产业的速度越快。

　　苏南产业转移，从政府到企业提了很多年，为何迟迟难成潮流？除了热情，苏北的政府官员还应该知道：没有一个老板只会盯着土地便宜、劳动力便宜，职业化的熟练工人，成熟的政府服务环境，才是最重要的。苏北必须重新审视“低成本”优势，为企业降低综合成本。我也呼吁，省里给到苏北投资的苏南企业也来点奖励，和外企享受同等的国民待遇，帮助他们解决贷款难。本报记者孙巡（新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