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章晋
今年“两会”经济学家们被记者冷落了。多年来，他们始终是两会期间的明星。而今年，被记者围堵最厉害的是抗击SARS时期声誉鹊起的钟南山。去年各媒体的年度人物中，他取代了经济学家们往年的位置。
经济学家长期成为媒体明星的现象，被人称作经济学的话语霸权。这有其必然的历史和现实基础：中国是个长期贫穷落后的国家，社会的首要矛盾体现在落后的生产力与人们的物质需求上，它决定了政府的首要任务和社会的关注热点在经济增长，具体就表现为“GDP崇拜”。
20多年的改革，中国创造了一个世界经济奇迹。2003年，中国的人均GDP突破了1000美元，这被认为是一个国家和社会发展的重要门槛。
但是，GDP并不意味着一切，它只是衡量一个国家对增进国民生活幸福的投入能力的指标之一，但却不是国民生活幸福程度的本身。按照罗伯特·肯尼迪1968年在美国总统竞选时的话来说就是：“GDP并没有考虑到我们孩子的健康、他们的教育质量，或者他们游戏的快乐。它也没有包括我们的诗歌之美或婚姻的稳定，没有包括我们关于公共问题争论的智慧或者我们公务员的廉正……简言之，它衡量一切，但并不包括我们生活中有意义的东西……”
一个社会的发展并不仅是经济增长本身，而人民需要满足和解决的，也并非仅是物质需求。对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来说，经济增长到了一定程度，排在温饱问题之后的诸项其他社会问题会凸显出来，逐渐成为热门的公共话题。经济增长不等于社会发展。“发展”还应包括教育、文化、卫生、环保、健康、福利等社会指标。
在“科学的发展观”视野里的“发展”，已不只是“发展经济学”所关注的经济发展，而是指“人”的发展。正如温家宝总理所说，以人为本是科学发展观的本质和核心。具体地说，就是在经济发展的基础上，不断提高人民群众物质文化生活水平和健康水平；就是要尊重和保障人权，包括公民的政治、经济、文化权利；就是要不断提高人们的思想道德素质、科学文化素质和健康素质；就是要创造人们平等发展、充分发挥聪明才智的社会环境。
“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意味着政府必须从强调增进人民的富裕到强调增进人民的幸福。这需要政府职能的根本转变，从强调经济增长调整为重视政府的公共职能。这就是为什么温家宝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将“加强政府自身建设”作为一个单独的部分，为什么要强调政府“在继续搞好经济调节、加强市场监管的同时，更加注重履行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职能”，强调要树立科学发展观和正确的政绩观。
中国的社会基础决定了中国将长期是个发展中国家，社会发展问题将长期成为热门的公共话题，但发展问题的内容却正由经济增长问题变成民生问题，这已远远超出了经济学家传统的话语领域。今天GDP话语霸权的终结，正是这一变化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