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关注这样的大学生，有责任感，有情有义，为了乡亲的幸福和农村经济的健康发展，勇敢致书温家宝总理；我们 同样相信这样的政府，一定能够带领农村走出“黄宗羲定律”的怪圈，迎来更加美好的明天！

　　总理，我有一肚子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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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谭里和

　　2004年2月9日，中南大学商学院国贸0203班的曹裕成为新闻人物。那天，她收到了一封中南海的来信，消 息不胫而走，在省内引起轰动。

　　一切，缘于一份5000余字的调查报告：《当前农村经济工作中一个特别值得注意的问题--关于湖南省桃江县花 果乡政府负债情况的报告》(以下简称"《报告》")。该报告是曹裕在2003年暑假辛苦调查近一个月，于2003年9 月慎重写成的。几经思虑后，去年10月，曹裕将《报告》寄给了中南海温家宝总理。

　　几个月后中南海的热忱回信，肯定了曹裕的努力，也进一步证明了政府对“三农问题”的关注和重视。而18岁的曹 裕，也在计划着人生的下一步，如何走得更稳更塌实。

　　家乡农民为什么这样贫穷？

　　2003年7月，曹裕迎来了大学的第一个暑假。学校没有安排社会实践活动，曹裕成天在家无所事事。那天她正翻 看报纸，发现中央以及地方政府都比较关心"三农"问题，突然想起了老家花果山乡新栗村。

　　20年前，曹裕的父母走出村庄成了城里人，曹裕的命运也从此发生变化。但叔叔曹介周还留在老家种田，生活贫穷 。曹裕一直关注农村问题，现在正是农民双抢的季节，不如去老家调查，写份报告！曹裕立刻动手查看相关资料，最后锁定目 标，就调查当前农村经济工作中比较普遍的"乡政府负债"问题！

　　7月16日，一切准备就绪，曹裕给爸妈打了招呼，带着笔记本，冒着酷暑直奔花果山乡新栗村。叔叔当时不在家， 在郴州建筑工地打工，以筹集两个小孩的学费。不过，曹裕不用叔叔照应，从小她的独立能力就比较强。

　　走了几户人家，多是土坯房，几乎没有家电。大人在田里忙活，看家的孩子穿着破烂，自己站在板凳上炒饭。有户人 家给曹裕的印象很深刻，三个孩子两个辍学。

　　“怎么不读书呢？”曹裕问。

　　孩子的妈妈答话：“没钱。”13岁的女孩接着话茬说："我和我妹妹都不喜欢读书。过几年，我和妹妹一起去城里 打工，挣好多钱回家盖房子。"另一个小女孩不吭声，洗米煮饭，躲开曹裕的眼神。

　　那一刻，曹裕心里真难受。城里的家长常对孩子说：“不要输在起跑线上。”村里的孩子，有的连站在起跑线上的机 会都没有。

　　晚上，曹裕不由想起了学校来自农村的同学。因为贫穷，他们就得过早体味生活百味。同学许惠锋争取到了一份差事 ，在中南大学自行车棚里看护自行车，一个月能挣150块钱。每周两天，从傍晚6点半到10点半，风雨无阻。看护自行车 的同时，他手里总拿着书本，在微弱的路灯下刻苦攻读。还有个山东籍的同学，为筹集大二的学费，一个暑假找了三份家教， 早中晚都安排得满满的。为了节省1元钱的车费，他竟然走上几站的路回宿舍。这些坚韧执著的身影让曹裕感动。

　　第二天一大早曹裕继续走访乡村。

　　当时青年农民外出打工是普遍现象。恰逢双抢季节，农民赶回家乡收割庄稼，曹裕乘机作了些详细的访谈，晚上还召 开“座谈会”，农民也敞开心胸，畅所欲言。

　　曹军一家三口只有2.1亩地，曹军迫不得已选择了打工："水稻一亩产量大概1000斤，6毛钱一斤，两亩也就 1200元，除去种子、化肥、农药、农业税，一年的毛利润不到700元。如果风不调雨不顺，一家人的温饱都成问题。我 身强力壮的，干脆去城里做苦力，一年收入除去路费有五六千，相当15亩地的收入呢。"

　　因为如此，当地一些农民宁愿把土地承包出去，甚至让土地荒芜，也要出去打工。

　　但打工的日子又有多少辛酸无奈？37岁的陈宾第一次去广州打工，人生地不熟，流浪了两个月。后来陈宾在大街上 偶然遇见自己的家乡人，得知儿子病了，家里等着他寄钱回去！陈宾又焦虑又伤心，一个人流着泪在大街上走了一夜。天蒙蒙 亮，陈宾看到一群人扛着铁锹等工具，是去工地上干活儿的，他死活恳求包工头收留，这样才有了一份每天15元钱的工作. .....

　　曹裕含着泪记录着他们的谈话，感到一种无法释怀的悲凉。

　　贫穷，农村为什么这样贫穷？为什么农村的叔叔连孩子的学费都凑不齐？对于这仿佛一脉相承的贫穷，困惑的曹裕决 定尽快着手调查！

　　给总理的调查报告重在献策

　　家乡其实是个好地方。湖南省桃江县盛产楠竹，1992年11月，时任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的温 家宝曾亲自到桃江县洪山竹海考察，勉励当地要围绕楠竹深加工做文章，并为桃江县题词"楠竹之乡"。转眼11年过去了， "楠竹之乡"贫穷如故。

　　经过调查，曹裕发现花果山乡几乎没有一家上规模的竹品加工厂，多以家庭为单位；竹品种类不多，所以经济效益不 明显。像曹裕的亲婶婶是织凉席的能手，织一张凉席十多个小时就能完工，但凉席拿到集上顶多卖8块钱。什么都缺的家庭惟 独不缺凉席！

　　更让曹裕心疼的是，整个乡的竹子都放任砍伐，这些资源可都是有限的啊。

　　当地政府又有怎样的苦衷？曹裕开始调查乡政府。

　　杨明(笔者注：化名)是她“咬”住的第一位乡干部。当曹裕将此行目的一说，杨明直摇头：“我家里还有一亩田要 插呢。”说着他打着赤脚挑着秧苗就出了门。曹裕跟着他来到田埂，也挽起裤脚跟着下田。杨明冲曹裕喊：“细妹子，上去上 去，你插的秧要是成了‘浮头禾’，不是坏事吗？”插秧不会，那曹裕就送茶递水、抛秧，忙活了一个下午。

　　杨明过意不去，和曹裕提起了乡政府的事情，最后无奈地说：“现在乡财政负债真的像落雨担稻草，越担越重……” 此后曹裕进一步接触乡政府干部，并且查看了一些相关资料，心中的认识日益清晰。走访近20天后，曹裕开始落笔成文，全 文分为三个部分：

　　一是花果山乡农民生活的基本情况，区位特点及资源优势；

　　二是分析负债原因，譬如盲目投资、公款吃喝、上缴款难收、乡企业严重亏损等；曹裕特别强调，乡政府负债是长期 历史原因造成的，而现任乡政府干部工作难度大，背着包袱走得艰难。这份调查报告是以花果山乡为缩影，反映农村中普遍存 在的乡一级财务负债现状，不是针对花果山乡。

　　第三部分曹裕着墨最多，建议个体经济加强合作，依托当地丰富的楠竹资源，打造品牌，以高质量的规模产品打入国 际市场，甚至把凉席卖到东南亚等气候炎热的国家去；此外要加强人才培养，带领农民致富。

　　这个充实而忙碌的暑假过去了，2003年9月曹裕返校，面有忧色，《报告》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

　　室友看完曹裕的报告，一个哭了，另一个立刻建议寄一份给总理！那晚，曹裕一宿未眠。慎重考虑了一个多月，曹裕 终于在责任感的驱使下，来到邮局。

　　“北京市中南海温家宝总理(收)”——曹裕虔诚地写完地址和收信人，舒了口气。这件事情谁都不知道。曹裕想， 自己刚满18岁，这就当是自己的成人礼吧。

　　中南海来信了！

　　信寄走后，曹裕继续当学习部长，继续生活。一个国家总理，每天日理万机，会在乎一个大二女学生所反映的问题？

　　2004年2月28日，曹裕上网浏览，发现新华网上公布的新消息：《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促进农民收入若干政 策的意见》，这是时隔18年后中央再次把农业和农村问题作为一号文件下发，也是建国55年来中央就农民增收问题出台的 第一份文件。曹裕特别注意到一些数字：按照文件政策，今年农业税税率降低一个百分点，可减轻农民负担约70亿元，取消 农业特产税，可以为农民减负48亿元；今年中央用于"支农"的专项资金比去年增加大约300亿元，达到1500亿元以 上......当曹裕默念着这一连串给全国农民带来福音的数字，不由得热泪盈眶。

　　第二天有位同学高举着一封信跑进教室，大声喊：“曹裕，中南海寄来的！”

　　几乎同时，全班几十个同学呼啦啦围了过来。曹裕屏着气小心翼翼地用小刀把信割开，鲜红的“国家信访局信复字〔 2004〕73号"赫然在目：

　　“曹裕同学：你于2003年10月19日致温家宝同志信及《当前农村经济工作中一个特别值得注意的问题--关 于湖南省桃江县花果乡政府负债情况的报告》一文，我局已及时报送中央领导同志参阅。感谢你对农村工作的关心和支持。欢 迎继续来信反映你所关心的问题。谨此函复。顺祝学业有成，身体健康。"

　　曹裕激动得泪光闪烁，而鼓舞人心的消息也频频传来。

　　温总理曾说，“共产党人是彻底为人民群众谋利益的。我们一定能够把乡镇机构精简下来，一定能够把过多供养的人 减下来，一定能够走出‘黄宗羲定律’的怪圈！”(编者注：“黄宗羲定律”，指历史上的税费改革不止一次，但每次税费改 革后，由于当时社会政治环境的局限性，农民负担在下降一段时间后又涨到一个比改革前更高的水平。明清思想家黄宗羲称之 为“积累莫返之害”。)2004年3月5日，温家宝总理又在《政府工作报告》中重提"三农"问题，指出"将在五年内取 消农业税"；同时，把"三农"问题表述为"全部工作的重中之重"(以前的表述则是"经济工作中的重中之重")。

　　这是近几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三农”篇幅最长的一次。

　　“给总理寄出这份调查报告，完全出于一份责任，根本不想被如此关注。我只想认真读书，以后能够用学到的知识踏 踏实实做点实事，我不想张扬！”说这句话的时候曹裕紧锁眉头，一脸郑重。

　　《报告》当中的一些观点和建议也许并不成熟，但的确体现了曹裕的勇气，彰显出当代大学生强烈的政治责任感和社 会使命感；而普通大学生致信总理得到重视，这件事本身蕴涵着更大的价值。

　　“相信我们家乡的农民也能过上富裕幸福的生活！我下一步是作农村义务教育普及情况的调查。我还会给国家信访局 回信，感谢党中央国务院对一个女大学生提出的问题的重视，我会更加努力，争取不辜负党的厚望！”曹裕露出了难得的笑脸 。

　　后 记：

　　2004年3月1日中国青年报发表了题为《看了举债报告，为曹裕捏把汗》的署名评论文章："曹裕撰写这个&a pos;报告'而且一下将其上报中央，无疑触及了一些人的利益，甚至撼动一些人的地位，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弱女子曹裕及其家属，会不会由此遭遇打击报复？何况，曹裕还是一个女大学生，她很快面临着找工作就业问题。因&apo s;好管闲事'而'名扬天下'的她，还有单位敢要吗？所以，我认为国家有关部门，对待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曹裕，不能仅仅是感谢，更要采取措施进行保护，以免会有悲剧发生。"

　　对此，记者特意采访了花果山乡现任乡长刘亦虎，他很坦然：“曹裕的调查报告内容基本真实，反映了乡镇工作的难 处，从某种程度上代表我们向总理说出了农村干部想说的话……花果山乡从深泥区拔出双腿的日子不会太远了，温家宝总理当 年考察桃江的期望会一步一步变成美好的现实！”

　　不仅在干部心中受欢迎，2004年3月5日的解放日报也发表了题为《欢迎曹裕这样的大学生》署名评论文章：" 曹裕才18岁，出手不凡，很了不起。文科大学，应以培养出曹裕这样的大学生为荣。像曹裕这样的大学生，毕业后，许多用 人单位是求之不得......"

　　记者期待曹裕的路会越走越宽，而像曹裕这样的大学生也会越来越多！

　　责任编辑：陈 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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