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永胜
4月7日，日本福冈地方法院判决首相小泉纯一郎参拜靖国神社违宪。看到这则新闻，笔者颇有感触。参拜靖国神社这样的案件，牵扯到的法律问题并不复杂。影响判决结果的主要还是法官的政治态度。政治态度不一样，对事件的认识、定性就不一样。另外，福冈地方法院负责判决的法官可能就一个或几个，但判决结果是有一定民意基础的。对于这种敏感
且具有广泛影响的政治案件，法官的态度不可能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这就意味着，一，在小泉屡屡“拜鬼”、右翼势力日渐看涨的情况下，日本社会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开始启动纠偏机制，不让政府和民间的右翼势力走得太远。二，日本社会的主流力量仍站在正义一边。
这让笔者从日本想到了近年来国内舆论对日本的看法，还有我们的社会机制和舆论氛围。
第一是在对日关系问题上，我们的社会是否存在防止舆论走向极端的纠偏机制？第二是在日本右翼势力呈上升势头、我们需要坚决斗争的情况下，还要不要实事求是地向公众介绍日本，肯定日本社会的主流力量仍站在正义的一方，肯定日本朝野对华交往中积极正面的东西？
先说第一点。去年有人写了一篇主张对日关系应有“新思维”的文章。文章发表后，作者在网上遭到的人身攻击较泼妇骂街有过之而无不及。说实话，那篇文章观点笔者也不赞同。但观点“对错”是一回事，是否允许人说话是另外一回事。我以为，在任何情况下，发出与主流意见相左的声音，不但需要勇气，也未必不是对国家、民族负责任的表现。道理很简单，即便这种声音是错误的，那么也可以防止政策在“正确”的道路上走得太远，从而出现“过犹不及”的失误。9·11事件后的美国，即便是为了反恐而设立的限制人身权利的法案，在国会也没有全票通过。投反对票的议员并没有被指责为不爱国，而被认为同样是对国家负责的表现。这次福冈法院的判决结果，也是日本社会能够包容各种不同意见的体现。反观我们自己，发表一篇学术类的探讨文章都会受到遭到漫天辱骂，真不知出了像东史郎那样专门揭“自家短”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现在互联网BBS上反日呼声空前高涨，谁要是为日本说句好话，被骂作汉奸还是轻的。这种容不得不同声音的舆论氛围其实是很危险的，最终损害的将是我们自己的利益，因为这样的氛围会促使国家政策走向偏颇甚至极端。
第二个问题是，在日本右翼势力呈上升势头的情况下，我们还应不应该实事求是地肯定日本社会的主流力量仍站在正义的一边？敢不敢于肯定日本对华交往中积极友好的方面？这方面，媒体负有重大责任。现在，媒体为了取悦“民意”，对日报道多取负面角度，对某些不利于两国关系事件的报道不但有意渲染、夸张，甚至毫无根据地上纲上线，把本来无关政治的个人行为硬是抹上一层“反华”、“辱华”的色彩。给人感觉仿佛日本国内反华势力已经呈压倒性优势，日本人大都是军国主义者。实际上，稍微了解日本的人都知道，这是不符合事实的。这次福冈判决也证明了这一点。毋庸讳言，日本政府和某些国民的言行确实比较反动，但这决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否认日本社会有大量坚持正义、对华友好力量的存在，决不意味着可以否认人家曾经和正在提供给我们数额不菲的经济援助。我觉得，事实就是事实，我们不能根据需要添加或抹煞事实。如果一个民族缺乏坚持正义的精神，连承认事实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民族是不可能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
笔者曾读到一则报道：广州海事法院的一位法官对记者诉苦，说他在涉外判决中最感困惑的不是法律问题，而是常遭到“不爱国”甚至“卖国”的指责。这件事足见我们某些同胞的狭隘、自私与短视。事实上，即便从利益的角度，依据法律判决外国公司胜诉，从长远说维护的仍然是本国利益。试想，如果没有一个公正的司法环境，怎么可能引来大量的贸易与投资呢？福冈判决后，尽管日本有右翼分子抗议，但并没有人指责法官“不爱国”。因为有头脑的人都清楚，东史郎的“揭短”、法官的判决，不仅是坚持真理、维护正义的表现，从长远和根本上说，也有利于日本的国家发展和国民利益。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认识与处理涉外问题上，能否有一个公正的态度，是衡量其成熟与否的重要标志。不敢肯定别人的优点与长处，不愿承认自己的缺点与短处，是懦弱和缺乏自信的表现，从长远看，也终将损害自己的利益。与此同时，宽容的舆论氛围，允许不同声音存在，是防止国家政策走向偏颇与极端的有效手段。这或许是福冈判决案给我们的最大启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