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工人典型许振超:知识改变命运岗位成就事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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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4月21日15:09 工人日报天讯在线 | |||||||||
我是青岛港一名由普通工人成长起来的基层队长,多年来,始终与集装箱装卸桥打交道。在这里,向大家汇报一下我的成长过程。 我是1967年的初中毕业生,属于“老三届”。1974年,进青岛港当了一名普通的码头工人。繁重的体力劳动、艰苦的工作环境,使我的理想与现实产生了强烈的反差。我不断在想:难道我的人生道路就这样走下去?难道实现不了大学梦就不能掌握现代科学技术?难
在港口多年的生产生活中,我深信一个理儿:一个人可以没文凭,但不可以没知识;可以不进大学殿堂,但不可以不学习。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只有发奋学习才能成就未来。志向好立,决心好下,但对我这个只有初中文化的码头工人来说,学什么、怎么学,难度确实很大。刚干皮带机电工时,我就用休息时间学习电工知识,看设备图纸,掌握了电工技术。领导看我好学,就调我去操作当时最先进的机械———门机,那时,我把队里的技术书都看遍了,还觉得不过瘾,就到处找同学借书看,时间久了,怕同学麻烦,我又从生活费里省钱买书看。新书贵就买旧书,有一次下了夜班,我骑自行车跑了40多里路,到李村集书摊上讨价还价,买了几本旧书,回到家顾不上休息,先过足书瘾。工作中遇到不懂的事儿,我就向身边的技术人员请教,学习中有好的体会和想法,就赶快记下来。多年来,我坚持工作需要什么就学习什么,带着问题去学,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由于我肯钻研、技术好,1984年青岛港组建集装箱公司,我又被选为第一批桥吊司机,当时是青岛港最先进、造价最高的大型装卸设备。面对新岗位、新设备,我的学习劲头更足了,桥吊也开得越来越好,很快成了队里的骨干。正当我准备大干一番时,发生了一件让我刻骨铭心的事儿。那是1990年,我们使用的一台桥吊控制系统出现了故障,因为自己修不了,就把外国厂家的工程师请来。我清楚地记得外方专家的维修费特别昂贵,他在青岛港仅干了12天,就一下子卷走了4.3万元人民币。而当时我们全队上百人,几十台机械,忙活一天一夜,也不过挣个三四万块钱。这件事深深地刺痛了我,他一天卷走了我一年的工资,我真心疼啊!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心里琢磨,我能不能自己修桥吊?当我试着向外方专家请教时,人家耸耸肩,不屑一顾。说白了,就是瞧不起我们,对我们搞技术封锁,永远把我们当“门外汉”。 我的心在滴血。我发誓:一定要争口气,学会自己修桥吊。为了攻克这门技术,我着魔似的钻研,终于发现,所有的技术难点都集中在一块块控制系统模板上。我大胆设想:用桥吊的模板倒推电路图。为什么要这样做?原因很简单。当时,桥吊上最核心、最难懂的就是瑞典BBC电力拖动系统,掌握这个系统必须要有完整的电路图。有了这张图,就等于解剖了桥吊的全身电路神经,处理起故障来,就变得轻松多了。可是外国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尖端技术,不但没给我们留下电路模板图纸,就连最基本的数据也不提供。 为了“解剖麻雀”,那段日子,每天下了班,我带着借来的备用模板(桥吊上共有两套模板,一套在用,一套备用),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屋里反复揣摩。一块书本大的模板,一面是密密麻麻镶嵌的上千个电子元件,另一面是弯弯曲曲的印刷电路,这样的模板在桥吊上一共有20块!盯着模板上正反两面小的像蚂蚁一样的2000多个焊点,再仔细观察各种不足半个厘米长的电子元件,我认真地进行模拟勾画。为了分辨细如发丝、若隐若现的线路,我用玻璃专门制作了一个简易支架,将模板放在玻璃上,下面安上100瓦的灯泡,通过强光使模板上隐身的线路显现出来,然后再一笔一笔地绘制成图。这样,一晚上要连续干几个小时,眼睛累得看不清了,我就到冰箱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毛巾,敷上一会儿。光分辨这2000多个焊点,已经够麻烦了,它们之间怎样连接,学问更大,一个点前后左右可能有4条连线,每一条连线可能又延伸出两条,两条再变成4条,最多的要变到20甚至30根连线,每个点、每条线,我都要用万用表试了再试,一条线路常常要测试上百个电子元件,最终试出一条通路来。 后来,青岛港又上了新桥吊,技术升级了,它用的是美国通用电器公司的电力拖动系统,这次倒推模板更困难,因为它使用了带夹层的印刷电路板。为了一根信号线,我苦苦地查了一个多星期。那段时间,我就连给老岳父陪床,都一直把模板揣在怀里。晚上,老人睡了,我就跑到病房的走廊里,站在灯下看板子,苦思冥想。从瑞典的BBC到美国的GE,我前前后后用了整整4年的时间,一共倒推了不同型号的12块电路模板,绘制好的电路图纸有两尺多厚。从那时起,这套模板图纸就作为桥吊司机的技术手册,成了青岛港集装箱桥吊排障、提效的“利器”。当上海港机厂的专家得知我倒推了模板时,连连惊叹:不可思议,这在全国沿海港口也是独一份儿! 尽管如此,我对自己的技能仍不满足,除了掌握数字控制系统外,我买来清华大学的《可控硅整流技术》教材,从原理上学起。还先后学习了《模拟电子数据基础》、《电机及拖动原理》和《系列可编程序控制器数据图表》等高校教材。看着我常常回家一学就是大半夜,妻子经常劝我:差不多就行了。我很理解她的好意,常和她说:这也是没法子的办法,谁叫咱底子薄呢!现代技术变化这么快,不学怎么能跟得上?我还常想:咱当不了科学家,但可以练就一身“绝活儿”,做个能工巧匠,无愧于时代,无愧于港口的培养。 1976年,我刚开门机时,由于技术不熟练,矿石装火车撒漏较多,加大了工人的劳动强度。其实我知道,矿石装火车标准很高,多了,需要装卸工人把超重的卸下来;少了,又给货主造成损失。我就下决心苦练操作技术,每次作业完毕,别的司机都下班了,我自己留在车上反复练习。几个月后,一钩矿石“抓”起,稳稳地落在车厢内,由于操作准、无撒漏,工友们都叫这是“一钩准”。 改革开放为我们产业工人提供了成才的大好机遇,尤其是青岛港的跨越式发展,为我们码头工人创造了施展才华的广阔天地,使我们有使不完的劲,练不完的本领。开桥吊,看似简单,在别人眼里不也就是集装箱的一拿一放吗?但我认为驾驶技术要练到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桥吊的驾驶室距地面50多米,从上往下看,集装箱的4个锁孔小得像针眼,十几吨的吊具落下,4个爪必须准确地插入抓取孔中,稍有疏忽,难免磕磕碰碰,既影响货物的安全,又损害了设备。装卸工们戏称桥吊司机是“铁匠”,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次,我从“微雕艺术”中得到了启发,有人能在一颗大米粒儿上雕刻出一篇诗词来,凭的就是一种坚忍不拔的意志和精益求精的高超技术。那么难人家都能做到,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做到无声响作业?话好说,可做起来谈何容易!有的工友说:集装箱是铁的,船也是铁的,车也是铁的,铁碰铁,能不响吗?而我坚信,只要勤学苦练,就一定能做到!我通过控制小车水平运行速度和吊具升降的角度,进行反复练习,渐渐达到人机合一。操作中,用眼上扫集装箱边角,下瞄船上装箱位置一点,手握操纵杆变速跟进找垂线,打眼一瞄,就能准确定位,既轻又稳,既准又快,终于找到了最合理、最快捷的操作方法———“无声响操作”。我随即编写了操作要领,先培训了几名骨干,然后在全队推广。1997年11月,老港区承运了一批经青岛港卸船由新疆阿拉山口出境的化工剧毒危险品。作业中,一旦出现碰撞,就有可能引发恶性事故。当时铁道部和船东、货主的领导亲赴现场。为了确保安全,码头、铁路沿线全派上了武警和消防员,他们身着防化服,全线戒严。船靠岸,在我的指挥下,桥吊司机们精心操作起来,一个半小时后,40个集装箱全部被悄然无声地卸下,又一声不响地装上火车,现场人员悬着的心终于平静下来。船东代表感慨地说:你们这种作业简直如“行云流水”!就连在场的铁道部副部长也竖起了大拇指:青岛港,了不起! 开桥吊是高空危险作业,我始终惦记着生产和工人的安全,不敢有半点马虎。经过统计发现,桥吊作业中最容易出安全问题的环节就是箱子一起一落时。为避免发生问题,我要求桥吊司机在吊箱时都要“二次停钩”,就是箱子刚离地和快落地的一刹那,紧急制动,先观察后起落,这样做虽然使每次操作时间多了几秒钟,但杜绝了事故隐患,提高了生产效率。 这些年来,我不仅能排除一般的机械故障,就连一些精密的技术部件也能修了。桥吊上的重量传感器是国外厂家的“王牌”产品,按规定不能打开,再加上技术保密,坏了只能更新。换一个,就需要1万美金;不换,就要降低60%的作业效率。时间上,我们等不起;费用上,我们也舍不得。这时,我又打起了修“王牌”的主意。我查阅了大量外文资料并向有关专家咨询,初步了解了它的基本原理和构造,为稳妥起见,我决定上桥吊检修,当看到像手电筒一样的传感器上醒目地印着英文:“king”时(就是“王牌”的意思),心里想:顾不得这么多了,先打开再说。可打开一看,只见竹子洞大小的空洞里,布满了蜘蛛网般的电阻丝,像人的大脑神经一样,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东西能修吗?不修,桥吊还是那个样。我坚信:外国人能造出来,我就一定能修好。为了了解它的核心性能,我翻来覆去研究了两个多月,将每根线的颜色和位置都做了标识和记录,避免混乱。然后,我戴上眼罩,拿着修表用的镊子,仔仔细细地一根一根地检查,终于发现是一根细如蚕丝的电阻丝断了。为了准确焊接,我把最顺手的电烙铁磨尖,自己配了焊料,顶着强光,像脑外科医生实施手术一样,小心翼翼地焊接,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再来一次,整整用了一周时间,终于将外国人的“王牌”产品修好了。这件事使我受到了很大的启发:凡事只要敢作敢为,再加上科学的态度,就没有攻不下的难关! 我坚信:“人总是要有一点精神的,干就干一流,争就争第一,为企业增效,为国家争光。” 2001年,青岛市和集团作出了启动前湾集装箱码头、实施外贸集装箱西移的战略。有专家断言,西移是青岛港生死攸关的大事。而影响西移成败的关键,就是新型桥吊的如期安装。 这年11月下旬,常德传总裁代表集团在现场亲自任命我当桥吊安装总指挥。当时,我蒙了,做梦也没想到领导会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我这个普通队长。看着码头上堆了13船的桥吊部件,再算算仅剩下40天工期,要把几十件上百吨重的机架和数不清的零部件组装成75米高的桥吊,哪有那么容易?任命的当天,我一夜没合眼。港口的事就是天大的事,退缩推辞,个人得失是小事,桥吊安装不起来,港口的集装箱发展就会因此失去机遇。这次“军令状”我立定了。无论如何,也要保证让桥吊12月31日矗立在黄岛新港区的码头上! 接受任务后,我先办了两件事:一是打电话告诉爱人,我在黄岛干活,从现在到年底的一个多月不回去了,让她放心;二是买了10箱方便面,铁了心吃睡在工地。 办完这些事,我就全力以赴地投入桥吊安装。当时的前湾码头还是一片荒地,几乎没有生活设施,天气又特别冷,现场用来办公的集装箱里、外温度几乎一样,都在摄氏零下十几度,每天早晨脸盆里的水都冻成了冰疙瘩,穿上冰冷的工作鞋,总要跺几分钟的脚,才能暖和过来。现场送的饮用水不够喝,我和工友们就提着两个大水壶跑一里路找消防栓接水;吃饭的地方在三里地以外,有时错过了点,就干啃方便面、凉馒头;困了,就把倚在集装箱墙角的纸壳放平,盖上大衣打个盹。每天从早忙到晚,没睡过一次囫囵觉,经常是眼里布满血丝,嘴上裂开了口子。有一次感冒发烧,几天不退,身子像散了架一样,走起路来都发飘。但我始终硬挺着,不让自己倒下去,我对自己说:振超啊!你如果是条汉子,就要顶起来,站稳了,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倒下去! 2001年12月31日22时17分,是我终生难忘的时刻!经过40天艰苦奋战,重1300吨、长150米、高75米的超大型桥吊,终于矗立在前湾宽阔的码头上,这一刻将永远载入青岛港建设北方国际航运中心的史册!在场的人都欢呼起来:成功了!我和工友们激动地流下了热泪。如今,每次经过这台桥吊我都会停下来,特意多看它几眼。在别人眼里,或许那只是一台普普通通的桥吊,可在我的内心深处,它却是一座永恒的丰碑! 随着港口西移战略的顺利进行,现代化桥吊一台台增加,带领职工创造世界纪录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自信!2003年1月,集团常德传总裁对我说,打破世界纪录,就用你振超的名字来命名这个港口品牌。同年4月27日夜,我们在“地中海阿莱西亚”轮上打响了创造新纪录的攻坚战。我带领全队人员披挂上阵,战前给大家鼓劲加油。又嘱咐每名司机要沉着镇定,而我自己的心情却是十分紧张。就在作业前10小时我拿到了船舶资料,这条船要破世界纪录非常困难。船上的重箱占60%以上,配载又不均衡。但我想,纪录是人创造的,我们就是要用真枪实弹创出新的世界纪录。战斗于20时20分打响,在320米长的巨轮船边,8台桥吊一字排开。八个集装箱几乎同时带着呼啸声落下船来。当时,现场灯火通明,气势磅礴。船上、船下相互联系、密切配合,大型拖车在码头上穿梭不停,安装在桥吊上的大型钟表指针在一秒一秒地划过,记录着这次不同凡响的作业。到凌晨2时47分,在准确计算的时间内,我们以6小时27分钟的高速度,完成了全船3400个标准箱的装卸,创出了每小时单机效率70.3自然箱和单船效率339自然箱的世界纪录。“振超效率”由此走向世界。当时,我的心中充满了自豪,激动的心情有如体育健儿在奥运会上夺得金牌一样。人群渐渐散去,我呆在现场久久舍不得离开,盯着桥吊上“工人伟大,劳动光荣”8个大字,我的眼睛湿润了,我们用事实证明:中国的码头工人不比别人差,别人能干的,我们也能干,别人不能干的,我们照样能干!5个月后,我率领团队又把每小时单船339自然箱这个纪录提高到了每小时381自然箱,再次刷新世界纪录。 如果没有改革开放的大好机遇,没有青岛港这片育人的沃土,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施展。荣誉归功于党,归功于港口,归功于与我一起拼搏奉献的领导和工友们。我将珍惜荣誉,加倍努力,直面挑战,执著创新,向着新的世界纪录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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