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篮桥监狱探索人性化监管(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5月03日02:57 新京报

　　上海提篮桥监狱的服刑人员们在放风时打扑克、下棋本报记者　王桂江　摄

一名服刑人员在“听证会”上陈述自己的观点。资料图片　　5月1日起，体现尊重和平等的《监狱服刑人员行为规范》正式实施核心提示

　　5月1日起，《监狱服刑人员行为规范》开始正式实施。与此同时，过去一直执行的《罪犯改造行为规范》宣布废止。

　　新规范更加人性化的同时，充分体现了对服刑人员的尊重和平等，旧规范中禁止的染发、同性恋等内容均被删除。

　　然而早在新规范实施之前，上海的百年老监———提篮桥就已将人性化管理引入监管工作。3月份，该监狱举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服刑人员“听证会”，15名服刑人员在会上说出他们对于监狱管理的建议和要求。在中国数千年的刑狱史上，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本报记者高爽上海报道

　　五一前夕，上海提篮桥监狱新增的40个亲情电话亭开通，每个楼面都有了至少一部电话机。这是在3月份该监狱召开全国司法系统首个服刑人员听证会之后，针对服刑人员的提案落实的内容之一。

　　一场前所未有的监狱听证会

　　3月9日，提篮桥监狱礼堂挤满了服刑人员和正襟危坐的警官，礼堂的正前方的投影屏幕上不断显示着会议议程、议案标题和提案人等字样。

　　随着主持人宣布听证会开始，介绍听证会规则、介绍听证事项和听证人、听证陈述人陈述提案、听证人发问、陈述人回答、听证代表发言……一系列程序都在有序进行。

　　服刑人员提交了14份提案，内容涉及生活、消费、医疗等各个方面。他们站在听证陈述人席上宣读并发问，与监狱干警面对面，提出监狱管理制度的不足和改进建议。

　　与此同时，听证会通过内部电视网络向全监4000余名服刑人员直播，“这是绝对没有剪辑的现场直播”，监狱长乔利国说。

　　林某在入狱前曾任上海市某医院的副院长，他所在的提篮桥监狱残劳大队共有700多人，其中患有各种疾病的占大多数，林某的提案就提出了服刑人员的健康权的问题。

　　针对今年1月的全监服刑人员体检，林某提出：要告知体检的结果，要有体检的知情权，现有的体检一般按照测血压、听心肺、摸肝脾和拍胸片等四项来进行，应扩大体检的范围。

　　“很振奋”，林某这样形容他在听证会上陈述提案的感受。

　　入狱前职业为律师的施某说：“提篮桥监狱的听证会有两个标志性意义，一个是说明现代法制理念已经存在于干警的意识当中；另外，人性化的监狱管理，已经走入了司法实践当中。”

　　现在是先听意见再出台制度

　　提篮桥监狱劳改报编辑、服刑人员申明向记者讲了一个故事。

　　当时，监狱在减刑假释管理上的做法是，狱方将认为符合减刑假释条件的服刑人员情况张榜公示，加上报材料、讨论、审批等一系列程序共需40天时间。完成这个程序，是对服刑人员之前一段时间表现“结账”，40天之后，服刑人员此前所有积分归零重新计算。

　　“归零没有问题，问题是我们每一天的改造都是向往着自由而努力，而这40天就出现了时间差，就是说，这40天内我们的改造成绩是不予计算的。”申明说，好多服刑人员都认为这样的程序有问题。

　　教育科干警崔杰告诉记者，这套制度实行之后，监方也意识到了其中的弊端，而这，恰恰是在制度实行的过程中由服刑人员发现并提出的。现在的做法是，服刑人员情况进行7天公示，其他材料制作等程序同步进行，整个程序的完成由40天缩短到了7天，另外33天的服刑人员表现则记入下一轮考核。

　　“制度先出台，再听意见，再改进，这是过去我们的做法”，崔杰说，“现在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先听意见，再出台制度。简单看听证会，就是监方为了出台制度集中来听取意见。”

　　先不考虑结果，听证会开了再说

　　上海监狱管理局今年1月份下发的“文明执法十项举措”，是促使监狱听证会召开的一个重要原因。十项举措具体包括以书面形式告知服刑人员所享有的权利、在规定范围内可以自主选择发型等等内容。

　　提篮桥监狱长乔利国思忖：如何来落实？这是一个问题。十项举措都和服刑人员的利益直接相关，把这些落到实处，首先就有一个问题：服刑人员怎么看怎么想？服刑人员基于他们的基本权利有什么意见，对监狱有什么要求？这就有冲突，有什么冲突呢？服刑人员是不是可以对监狱有建议权？

　　乔利国坦言：“正确认识和充分保障服刑人员的合法权益是不可逆转的潮流，这反映着一个监狱的法制化程度，更是一个国家文明程度的缩影。”

　　教育科的干警崔杰首先提出，上海各行各业在出台新的政策规范之前，都要以听证会的形式来征求相关各方的意见，监狱可不可以效仿呢？

　　崔杰的理由是：服刑人员的人身自由被依法剥夺掉了，但他们的言论等其他基本权利并没有被剥夺，与其下面“暗流涌动”，不如就让他们站出来说话。

　　乔利国的担心是有根据的，来自监狱内部的疑惑就有很多。让平时被管束、被教育的服刑人员对管理制度说三道四，干警们疑虑重重。

　　乔利国认为，尝试的最大可能就是失败。但作为监狱内的最高行政长官，他决定先不考虑结果，拍板开听证会。

　　最重要是落实，否则就是作秀

　　提篮桥监狱劳改报的编辑申明（化名）说，当时觉得很意外，让被管理者对管理者去说三道四，这怎么可能？他在写提案的时候同样思虑再三，会不会“引火烧身”？

　　不过，申明在听证会中却感受到了“身份意识”，虽然还穿着囚服，但展示的是一种“参政形象”。

　　“我们关心外界的变化，关注司法制度的改革，我们希望和服刑人员的利益能够达到双赢。”这一点是申明参加听证会的根本原因。

　　对于更多在电视机前收看听证会的服刑人员来说，他们最大的关注点只有一个：落实。服刑人员施某说：“听证会这个词是非常庄重的，而听证会最主要的内容应该是务实，不是务虚，就是一定是要解决实际问题的。”林某这样说，“议案大量的问题你要落实，你不落实服刑人员们就会觉得你是在作秀，社会上也会觉得你是在作秀。”而乔利国也是这个观点。

　　乔利国向记者一一介绍了听证会之后的服刑人员提案落实情况：

　　原来大概只有十几部电话通到监狱，但有几千人要打电话。现在至少还要增加40部，使服刑人员每一个楼面都有一部电话，布线工作正在进行，而每个楼面的“亲情电话亭”全部都已建好。正在建儿童接见厅，环境要适应小孩子的心理，不能进到监狱以后让儿童幼小的心灵受到负面的影响。

　　正在建绿色通道，对年纪比较大的老人、残疾人和一些外省市的服刑人员家属，他们可以登记后直接进入。

　　中国的监狱同样尊重人权

　　服刑人员施某的看法是，这样的一种监管方式要绝对先进于一般来说的“镇压型”，在以人为本的基础上达到双赢正是听证会所彰显的里程碑式的意义。

　　乔利国说，人权工作、人权问题，在世界范围内是一个敏感的问题，中国政府已经把尊重和保护人权写入了宪法，这就是充分肯定了中国政府对人权的重视。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不考虑失败了会怎么样，“提篮桥监狱不搞，我乔利国不搞，也总会有人来搞，但是搞了之后被社会承认，就会体现我们中国监狱对人权的尊重。”

　　对话

　　让公众更了解监狱

　　上海市监狱管理局副局长谈监管改革时透露，还将推出服刑人员自主着装等改革举措

　　新京报：关于监狱听证会，你是否可以用一句话加以点评？

　　邰荀（以下简称邰）：在服刑人员当中用听证会的形式来完善我们的监管改造工作，对提篮桥监狱来说是迈出了很大的一步，也是一个探索。这实际上就是一个充分挖掘和调动服刑人员作为改造主体的作用问题。

　　新京报：听证会之后，很多评论认为，这是对中国法制的一次重大进步。但也有观点认为，听证会在监狱内出现，有些超前了。

　　邰：从全国的情况来看，可能是超前一点。但是就上海当前的行刑理念来说，应该是正当时。从前年开始，我们提出了监狱工作的两个基本目标定位，第一，上海的监狱工作要与城市发展地位相适应；第二，上海监狱工作要与国际行刑趋势衔接。按照这样一个总体思路，上海正在逐步推出一些和我们现有法律制度不抵触，但是又符合现代文明进步的一些举措。

　　还将推出更多改革措施

　　新京报：“文明执法十项措施”应该就是具体落实的措施了？

　　邰：对。这是首先推出的10项举措，实际上，在我们案头上需要研究决策的其实是27项举措。先推出10项，是考虑到应该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们要使我们的干警、服刑人员和社会能够更好地挖掘积极面，而不是从消极面去理解这些问题。

　　新京报：现在放在你案头等待决策的另外一些改革措施，不妨碍的话可以透露一下。

　　邰：1、服刑人员的直系亲属如果过世，我们设想给他一天到三天的时间作为哀思日，这个时间内，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哀悼的方式，比如说可以不参加集体活动，不看电视，不参加劳动。

　　2、服刑人员可以根据自己的选择，在监狱服刑期间不穿囚服，可以穿自己的衣服。

　　3、上海的监狱以后在固定的开放日向公众开放，只要有合法证件，你可以参观监狱的任何一个角落，在对方同意的情况下可以和监狱内的任何人交谈，包括所有的服刑人员。

　　透明监狱就是封闭性和透明性的结合

　　新京报：这一系列已经或将要出台的举措，监狱管理局的出发点是什么？

　　邰：我们的目的有两个：一方面对我们的执法行为是一种监督，自觉接受社会方方面面的监督和检验，另外一方面我们想让社会公众更多地了解上海监狱，并不是大家印象中阴沉的、凶神恶煞般的。

　　新京报：提篮桥监狱的干警告诉了我一个透明监狱的概念，这也应该是监狱管理部门在思考的问题吗？

　　邰：透明监狱，我们确实有这样一个提法，具体说就是监狱今后发展的趋向就是封闭性和透明性的有机结合。监狱肯定是有高墙电网的，任何一个国家都是这样，否则就不叫监狱了。既然是监狱，物理状态肯定是封闭的，但是我们今后的监狱要尽可能的使它所有的执法活动以及所有的活动都是公开而且透明，既要接受服刑人员和服刑人员家属的监督，而且要接受整个社会的监督。（来源：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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