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陈 言(东京、北京报道)

　　日本主流媒体的调查显示，“厌中”情绪在日本民间很有基础。正是因为有这些“民意”基础，日本政府在钓鱼岛争端中态度蛮横，日本右翼分子活动猖獗。而日本政界和学术界人士在谈中日关系时却总是只谈经济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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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23日凌晨3时35分左右，日本右翼团体“日本皇民党”一辆大型宣传车冲撞中国驻大阪总领事馆大门并起火，造成大门及馆舍建筑受损。驾车的男子声称，他是为抗议“钓鱼岛问题”而来的。中国驻日本大使馆发言人黄星原当日发表声明，这是中日恢复邦交以来，日本右翼分子蓄意破坏中国驻日使馆馆舍最为严重的事件。

　　钓鱼岛的主权自3月24日7名中国民间保钓人士登上钓鱼岛却被日方以“非法入境”名义逮捕并被遣送回上海而再度触发中日两国民间的情绪。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一名教授曾经指出，从中日关系的大局来看，钓鱼岛问题当然应该和平解决，但中国政府不能因为害怕事态扩大而迁就日本，必须强硬申明对钓鱼岛的主权。如果说以前还担心中日关系交恶影响其在华的投资，但今年以来，中国已经成为日本外贸出口增长最快的国家，其对华贸易也已经变成顺差。“不要说政治，即使在经济上，日本同样不敢得罪中国。”

　　2003年中日贸易1336亿美元。4月19日，这个数字反复地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的空气里出现了多次。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会长万季飞反复提起这个数字，富有欲说还休的深长意味。似乎是一个阶段的小结，又是另一个阶段的起点。

　　2003年中日贸易的数字是1972年中日两国刚刚建交时的130倍。

　　1970年代，中日邦交正常化谈判正在艰苦进行之时，周恩来总理退让一步提出了“求大同存小异”的原则，这使得两国的邦交正常化很快得以实现。

　　34年弹指一挥间。风风雨雨，坎坷前行，目前的中日关系跌宕起伏千转百回，前景颇为暧昧。不争的事实历历在目，悉数摆在中日两国面前：日本教科书显然篡改日军侵华历史，误导年轻一代，助长右翼势力；日本首相以及内阁成员频频地参拜靖国神社，不惜惹恼中国、韩国等东亚与东南亚国家；在东西伯利亚输油管道的铺设上彼此牵制，最终由金元决定走向；此外，还有齐齐哈尔化武事件、珠海集体嫖娼事件等等。其中关键的一点是，钓鱼岛的主权归属争执不下，中国民间保钓人士与日本警方险起冲突；而日本右翼分子今次驾车破坏中国大阪领事馆，又使以往搁置的争议陡然凸现出来，两国国民情绪交恶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事出有因由来已久，中日关系再度撕开一道裂痕。

　　中日之间的种种问题频频产生，究竟该如何解决?两国建交时一度圆满设想的“大同”前景又会有怎样的走向?人们的心头多年来累积了许许多多的疑问，百思难解，欲罢不能。

　　与嫖妓广告并列的右翼传单

　　3月24日7名中国民间保钓人士登上钓鱼岛，被日本海上保安厅逮捕并遣送回国。日本传媒在短时间内对此进行了铺天盖地的报道，一家周刊杂志紧接着刊出了醒目标题∶如有人胆敢再次登我们的岛屿，一定格杀勿论！一些一贯靠骂中国出了一点小名气的政坛人物，也开始在杂志上大放厥词。

　　走在东京街头，人们会发现有两种传单糊满了那些数以万计的电线杆∶第一是妓院小广告，第二就是右翼的传单。外国人很难明白为什么日本右翼总要把他们反共(现在主要是反华)的传单紧紧地贴在妓院的非法广告旁边。这些电线杆上的右翼传单也选择了极为强烈的用词，大有拿起枪来去钓鱼岛大干一场的味道。

　　“厌中”竟然成了日本的一种时尚

　　同样是3月底，日本地方法院对小泉纯一郎参拜靖国神社做出了判决，指控小泉以首相身份参拜神社违反了日本政教分离的原则，是违法行为。记者从东京回到北京，发现国内媒体对日本地方法院判决的评价非常之高，有的媒体说那是“划世纪的判决”，似乎有了这个判决，就能够约束日本政界一干人物不敢再越雷池半步。其实小泉并不理会地方法院，也没有停止参拜靖国神社的意思。看看日本媒体对日本政治所做的调查就知道，大多数日本人是支持小泉参拜靖国神社的。

　　据《朝日新闻》4月21日报道，3年来，小泉政权的平均支持率是54%，这比自民党的支持率(32%)要高出许多。这里面既有小泉访朝施压金正日交还人质的作用，也有小泉迫使中曾根、宫泽等政坛老人退出政坛的举动得到了日本国民的极大支持等原因，但小泉参拜靖国神社却也是其支持率上升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朝日新闻》所做的民意调查显示，50%的日本人支持小泉参拜靖国神社，这其中年轻人又有占了极大部分。

　　既然有众多国民的支持，日本政界人士就敢持续不断地参拜靖国神社。4月22日，包括前首相森喜朗在内的大批政治名人又去参拜靖国神社，这充分说明一家地方法院的判决实际上起不了多大的遏制作用。

　　中日邦交正常化谈判时，领土争端似乎并没有让中国方面想得更远，既没有想到建交后的变化，也没有想到日本的政治人物会持续不断地使用在战犯灵位面前宣誓和平的方式，极度地频繁地刺激中国人民的民族感情，人为地使两国的政治关系大步倒退。从东京街头数以万计的电线杆上，从日本的报纸、杂志上，从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从右翼破坏中国领事馆等等行为上，记者明显感到“厌中”(日语把讨厌中国简称为厌中)在日本好像已经成为一种时尚，虽然那些贴在妓院广告旁边的右翼传单只有口号，没有内容，但还是让希望中日关系好转的人们感到了恶心。我们不能说中国民间没有“厌日”情绪，但至少在北京的电线杆上就不会出现那样的景观，也不能从主流媒体，从中国政治家的演讲、行动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桥本龙太郎再弹对话与合作

　　日本前首相桥本龙太郎非常坦率地承认，日中之间的一些摩擦令人遗憾，他说这是一个事实。“作为相邻的两个国家，谁都不可能从关系疏远中得到任何好处”，4月19日桥本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召开的日本国际贸易促进协会成立50周年讲演会上这样说。桥本现在是日本贸促会的会长。

　　解决摩擦的方法是加强两国之间的对话与合作。桥本认为，两国对话与合作的基础有四点∶第一，两国在地理上是邻国；第二，两国在历史交往上源远流长；第三，两国有文化上的共性；第四，两国都是对地区和国际社会负有重要责任的国家。

　　桥本谈到了文化交流的重要性。他说，“去年中国‘女子十二乐坊’在日本走红。中国传统乐器与现代音乐组合后产生的这种新形式音乐，为日本民众喜爱，也是近些年来中国音乐在日本影响最大、红极一时的节目”，这种文化上的共同性“意义深远，令人高兴”。

　　而两国之间的军事交流也在进行。桥本透露，“我当首相时，曾和江泽民主席商量做一些军事方面的交流工作。虽然媒体对这一方面的报道很少，但两国副部级官员之间的军事交流一直在持续，我和江主席商量要做就做十年。”

　　桥本最后说，“中日之间的确存在着很多问题，但可用对话来解决问题，不把商业问题政治化，这样才能有助于两国经济实现附加价值的最大化。”

　　学者：两国共建能源储备基地

　　桥本龙太郎提出用对话与合作来解决中日之间的纠葛，虽然还是老生常谈，但日本一些人士却能轻松地跳过那些掣肘西伯利亚输油管道走向所引起的尴尬，在能源问题上提出两国新的合作设想。

　　原来任职于伊藤忠商事，现任日本亚细亚大学教授的藤野文晤在东京对《经济》记者说，“我们现在缺少的是‘亚洲一体化’的概念。日中两国都把自己的经济和美国紧密地连在了一起，这种极度依赖于美国的做法是非常危险的。”他认为，中国的GDP很快就能达到世界第三位，仅次于美国、日本，而中国贸易总额目前已经超越了日本，排名世界第三。在协商亚洲共同体的问题上，具有决定性作用的日本与中国两个大国如果不主动进行商讨，推出一个框架的话，亚洲就很难团结好。藤野说∶“日中两国应当像德法两国那样合作起来。”欧盟就是以德法为中心形成的欧洲国家联盟。

　　“日中两国都从中东进口石油，也可以从石油上开始合作”，藤野说。譬如，两国共同在东南亚储备石油，或者在中国沿海、日本冲绳岛等地共建储备基地。“马六甲海峡的安全一直是个问题，我们何不在马来半岛铺设一条石油输送管道，避开马六甲海峡呢?”

　　让中日货币成为中心货币

　　瑞穗综合研究所调查本部长中岛厚志似乎看得更远。他主张学习欧盟，在亚洲也建立起共同货币的制度。

　　4月19日，中岛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说，“2003年，美国的赤字已经达到了几乎能吸收全世界所有储蓄余额的规模，要想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扩大赤字，已经非常困难。美国终将会因为资金不足而导致经济增长无以为继。”他认为，现在是日本、中国、亚洲各国考虑在贸易方面过分依赖美元带来负作用的时候了。

　　2003年3月，在清迈倡议框架下，中日之间的人民币、日元货币交换协议(上限额为30亿美元)引人注目。该协议可在两国陷入外汇周转危机时使双方以人民币或日元进行融通，为建立共同货币框架打下了基础。

　　中岛设想用ACU(Asian Currency Unit，亚洲货币组织)来进一步推动共同货币制度，使日元与人民币成为中心货币，通过货币联合，让日中在经济、金融方面的合作更加紧密。

　　看来，日本政经界人士的提议似乎仍然就事论事，皮里阳秋，而中日之间的“大同”，是不是就只能表现在经济上？(请见《经济》杂志5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