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不起学费毕不了业大学生绑架动机引出争议(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5月20日02:51 山西晚报

　　每年春节一过，应届大学毕业生就开始为工作忙碌。太原某高校成型专业的20余名学生，全部与用人单位签约，找到了工作。其中不乏国内知名的特大型企业：一汽、二汽、一重、二重、太重、太钢。所有签约学生中，来自河北的学生腰力强与辽宁北台钢铁集团签约。

　　在眼下大学生不容乐观的就业形势面前，能顺利将毕业去向安排好，成型专业的学生们都在为自己感到庆幸。腰力强也不例外，辽宁北台钢铁集团对投奔旗下的大学生们开出了许多优惠政策：安家费两万元、月薪千元以上。生活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卷，正在为年仅25岁的小伙子打开。然而，令这一切成为可能的惟一条件是必须顺利毕业。而对他来讲，顺利毕业意味着要交纳拖欠学校的至少万元学费。

　　寒门学子每月伙食30元

　　1979年圣诞节，腰力强出生在河北省临城县的一个小山村里。三岁那年，妈妈无法忍受贫苦的生活，离开了父亲，从此父子俩相依为命。被父亲称作“宝”的腰力强天资聪颖，从小到大，他的学习成绩都很出色。虽然生活艰苦，但没能挡住他于2000年成为一名大学生。考入山西这所高校，他又因其优秀的成绩顺利进了热门的成型专业。带着亲戚们凑来的学费，腰力强走进了全新的大学生活。

　　从大学一年级刚入校，他就毫不掩饰自己的贫穷。当年他就在学校餐厅售饭窗口打工，中午与晚上忙下来，他可以从那里得到免费的午餐与晚餐。第一年，他的饭钱就是这样省了出来。从大学二年级开始，腰父一年只能为儿子提供500元的资助。面对学校一年至少3600元的各种费用，为了能继续呆在学校，腰力强开始利用一切课余时间打工。学校里食堂、校园、宿舍楼里的杂活他基本上干了个遍。为了能多挣些钱，每年刚开学时他还要帮新生扛行李；没钱回家过年，他就呆在学校过寒假，期间还能领到校方为留校学生准备的100元过年钱。这个时候他还要兼做临时保安，也能额外挣些钱。

　　随着支出越来越多，腰力强开始从嘴里省钱。同宿舍的同学们很清楚他从大学二年级开始他都吃了些什么。“一个青春期的男生，按照学校的伙食标准，一天怎么也得吃个七八元钱。可腰力强就有办法让自己一天只吃一块钱。”他的吃法是这样的：每年秋天来临，他会从学校背后的自由市场捡来大白菜、胡萝卜、雪里蕻腌在宿舍里的一个一米高的大罐里。这就是他这一年间的菜。每天，他只花一元钱从学校食堂里买一斤面条，在宿舍煮好后就着腌菜吃，加上理所应当省去的早饭，腰力强就这样每天用一元钱应付一天的伙食，度过了大学后三年的日子。

　　按道理，学生宿舍是不允许私自开灶的，可腰力强的楼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他天天煮面条。为了不影响同宿舍同学，腰力强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外租房子住。“大家对他的这一举动不了解。我们清楚，他这样做反而比在学校里住省得更多。”张力恒这样为同窗算着账：在外租住一个月60元的房子，他就可以每天煮面条吃，一个月的伙食仅30元。一个月不到100元就能应付下来。而在宿舍不可能天天自己动手做饭，只要在食堂吃几次，他就得有好长时间饿肚子。

　　在他所有“收入”中，记者发现惟独没有奖学金与助学金，同学们证实他从未获得过校方的奖学金，这源自校方矛盾的规定：获奖的前提是品学兼优，没有挂课。然而对交不起学费的学生，不能参加全体学生必须参考的“院管统考课”的考试，这门功课只能挂起来。何时交了学费何时再参加考试。

　　按照同学们的说法，腰力强大学的后三年里，就是在为生存而奋斗了。然而，他还是欠下校方三年的学杂费近万元。

　　同学口中的好学生

　　“他的心态健康吗？是否与马加爵一样极度自卑、自负，导致心态失衡而犯罪呢？”当记者试图把腰力强与马加爵犯罪的动机联系到一起时，被同学们断然否定。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中，腰力强在记者眼中逐渐清晰起来。

　　他是宿舍8名男生中年龄最大的，7名舍友都叫他“老大”。由于长期的打工生活，他的成绩不像刚入校时优秀。在学习中，他认为有用的课能学到凌晨三四点，没用的就不怎么学。只要有时间，学校、班级与宿舍的活动少不了他。

　　他没有因为自己的贫穷而自卑。他敢从尖草坪小商品批发市场贩回些学习用品在同学们中间出售，大家也乐得帮他推销。他也向大家开口借钱，但只要打工换来钱后，马上就还，没有人阻止他还钱。他乐于接受我们的帮助，然后再为大家义务做些公共事务。“我们对他的帮助是有一个底线的，那就是不要伤害到他。”正是在同学们点到为止的帮助下，贫穷的腰力强整日乐呵呵的。

　　相处四年的同学分析腰力强时，特别强调说，他的心态很正常。贫苦的生活没有令其自卑，他时刻把自己与同学们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实在挺不下去的时候，就向大家倾诉：每日为钱奔波的苦恼、交不起学费无法毕业的担忧。他的压力能通过正常的渠道排放，所以同学们肯定他与马加爵的区别，一致认为他作案是一时头脑发热，为了还上学校的学费顺利毕业。

　　校方为他派出辩护人

　　腰力强作案后，校方对内对外均低调处理此事，现在也只有材料分院的学生们了解本案，大部分学生还不清楚。但校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完善了奖学金与助学金的获得条件与程序。对腰力强实施了法律救助，特派一名法学专业教师为他辩护。在17日庭审中，这名老师选出的辩护角度令人深思。

　　老师首先指出腰力强与同学钱华彬实施绑架行为是事实，公诉机关提起公诉，法院进行审判是完全必要的。但恳请法院对以下几点予以考虑。

　　“腰力强在单亲家庭长大，三岁时就没再见过妈妈。面对身患重病的父亲，他发奋学习，一心想着报答既当爹又当娘的父亲。当他考上大学后，贫困不堪的家庭再也无法支付他的学费，一直到即将毕业，他拖欠校方三年的学费没有交纳。靠着打工所得，腰力强顽强地继续着学业，没有任何不良行为，与同学们关系良好，以优异的成绩与用人单位签约。他是在面临不交学费就无法毕业，导致失去就业的机会产生作案动机的，的确是为生活所迫。加之他作案手段恶习性不大，对受害人没有暴力行为，还能积极主动配合公安机关。请法庭考虑我国现行教育制度对贫困生关注不够的客观情况，做出罚当其罪的判决。”

　　采访后记：“当教育成为一种奢侈品时，就是国耻！”在采访本案时，记者无时不在想起这一警句。在极度艰苦的生活条件下，腰力强咬牙挺了四年，就在要熬出来时头脑发热，铸成大错。当听说腰力强的罪行最低起刑是10年时，他的同窗好友们无不扼腕叹息：“他为什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呢？”大家谁都不忍心电话通知他在家务农的父亲。5月17日，腰力强的20多位同学到庭审现场旁听，见到昔日好友，现在身着囚服受审，大家唏嘘不已。回到宿舍，7名男生将陪了腰力强四年的腌菜坛子找出来扔了。

　　大学生犯罪逐年增加。据调查，大学生犯罪案件数量及犯罪人数自1999年起开始上升。2001年比1999年增加了54．5％，2002年较之2001年又增加了97．1％。大学生犯罪多以财产型和伤害型为主，同时出现了一些新类型案件。

　　在大学生犯罪中，其中博士生、硕士生都不乏其人，例如在2001年大学生犯罪案件28件34人中，就有硕士研究生2件2人。大学生犯罪手段比一般犯罪表现出高超性和隐蔽性。如大学生卢某就利用“黑客”软件，盗取某公司上网账号和密码，不仅自己使用，而且还向好友传播，给该公司造成经济损失达三万余元。

　　在前几年，犯罪大学生多出自民办大专院校，而现在来自重点大专院校甚至名牌院校的犯罪大学生较往年明显增多。

　　法官在调查中还发现，不懂法不是大学生犯罪的主要原因，犯罪的大学生大多对法律条文的规定有大致的了解，有的甚至攻读法律专业。在犯罪大学生中，有的心存侥幸，认为自己手段比较高超，不会被查获，这是一种藐视法律的心态。

　　大学生犯罪，主要原因有自控力较差，无法应对挫折，自我预期值下降。大学生中独生子女是绝大多数，远离父母独立生活之后，对挫折没有准备，一旦遇到比较大的事件，容易产生过激行为。

　　另外，许多大学生的自我预期值下降，对前途的渺茫使他们极易产生消极颓废心理。如大学生黄某，因某日心情烦躁，感觉前途无望，遂在同宿舍其他同学去上课的情况下，偷了同宿舍女孩每人一件东西。黄某说，她就是将盗窃作为排解自己心情的一种手段。

　　据调查，犯罪的大学生在学校大多表现良好。在他们触犯法律后，校方大多希望司法机关从轻处理。被害人向司法机关写函，有的坚决要求不追究嫌疑人的刑事责任，有的要求从轻处理犯罪嫌疑人。

　　为了挽救失足，使他们完成学业，海淀法院除了将大学生犯罪放在少年法庭审理外，在量刑时对大学生也尽量适用非监禁刑。从2002年海淀法院审结的犯罪大学生被判处缓刑的占41．8％。

　　但是，从目前审理的案件情况看，这一比例并不高。法院在实践中也体会到，缓刑适用率不高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一些高校基于其校规管理的考虑，对违法犯罪的大学生不分情况，一律开除。这对家在外地的大学生来说，即使在主观上具备了适用缓刑的条件，但因为其所在高校的排斥而丧失了适用缓刑的客观条件，法院只能对其适用监禁刑。

　　本报记者　康景林(山西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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