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日记】2004年5月19日。记者第一次踏上老龙头，这万里长城的入海处，是我们这次走长城河北长城文化纪行活动的第一站。进宁海城，经龙武营，登马道，至澄海楼。抬头可见乾隆御题的澄海楼三个大字和悬于二楼的明代大学士孙承宗手书的雄襟万里。登楼远眺大海，果有胸襟万里之感。下得楼来，观天开海岳碑，穿靖虏台，便到入海石城尽头。手扶垛口，海风劲吹，浪涛阵阵。抚今追昔，感慨万千。
作家峻青的《雄关赋》里有这样一段文字：万里长城从燕山支脉的角山上直冲下来，一头扎进了渤海岸边，这个所在，就是那有名的老龙头，也就是万里长城的尖端。这也便是我幼年时对老龙头的全部记忆。那时，富于幻想的脑海中经常浮现出这样的情景：一条巨龙浮游云际，至上空，口渴难耐，便降下云端，落在崇山峻岭之间，一头扎进渤海，吸吮海水不止。这一喝，便是400多年。
习惯上，人们一般认为老龙头是明长城的东部起点，提到长城，人们往往顺口就是一句：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事实上，不论是秦汉长城，还是明代长城，老龙头都不是万里长城的最东端。现在，专家们普遍认可的观点是明长城东起辽宁丹东境内的鸭绿江边。
老龙头始建于明万历七年(1579年)，由一代名将戚继光指挥兵士修建而成。清代《榆关县志》记载：“万历七年，增筑南海口关入海石城七丈。”而老龙头至山海关一线的长城为明初大将徐达所建。1987年，重修宁海城时，人们发现在明初的城墙之下有分层夯实的灰土墙遗存，专家们推测，可能为北朝或隋的遗迹。如果这种说法成立，那么老龙头一带长城最初的修建年代将可能往前推八百多年。
老龙头的修筑，民间流传有秦始皇用赶山鞭驱石入海，筑入海长城40余里的传说，自不足信。山海关当地，流传着戚继光反扣铁锅修入海石城的说法。康熙在《澄海楼序》中也说：“山海关澄海楼……直峙海浒，城根皆以铁釜为基，过其下者，覆釜历历在目，不知其几千万也。”更有人说，这种海底反扣铁锅建城的方法被载入了建筑史册。
早就想实地考证一下这个传说的真伪，这次终于有了机会。站在入海石城上下望，在老龙头吞波吐浪的地方，有黑色的礁石任海浪冲刷，有赭红的巨型条石随海浪拍打，有被海水浸没的乱石时时浮出水面，可就是没有半点铁锅的影子。我不死心，从石城上下来，在海滩上寻找，不时翻开那些被海水浸泡着的大石块和小石子，希望能找到一小片铁锅的残片。结果是徒劳。
老龙头于1900年被八国联军炸毁，澄海楼也付之一炬。尽管从明代我国就在此设龙武营，训练水军，清朝更是设重兵、置数门大炮于此，但八国联军在老龙头登陆时，清军竟然没放一枪一炮，不战而降。当代女作家郭建英在《老龙头和大炮》一文中提到由于清政府不让抵抗，几十个炮手哭着伏在炮身上拔刀自杀的故事。我很想知道，曾在澄海楼写下“吞吐百川归领袖，往来万国奉梯航”的康熙大帝，如果知道自己的子孙如此懦弱无能，不知会做何感想？
从老龙头向西，沿海滩前行不远，过海神庙数十步，路北有一片荒芜的院落，与繁华热闹、游人络绎不绝的老龙头和海神庙截然相反，这个地方冷冷清清、无人问津。这里便是英军营盘旧址。挂在门旁墙壁上的指示牌的红漆已爆裂，字迹也多处剥落，却还依稀可辨。后院更是杂草丛生，枯木凋零。杂草中竖有一块由省文物局立“山海关八国联军军营遗址”石碑。虽然所有的木制百叶门窗都紧紧地封闭着，但是我依然透过只能遮蔽肉眼的门窗，看见室内有可怖的侵略者的影子在走动。
就在走出这座院落的甬路上，我遇上了山海关桥梁厂的两位退休工人，其中一个已是七十高龄，满头银发。他们刚从海里春泳归来，挂在路边小树上的泳裤还滴着水。闲聊中，他们谈到年少时国家动荡不安，民不聊生；谈到小时候到老龙头一带的海滨钓螃蟹、逮鱼；谈到建国初期，人们扒长城砖垒猪圈、盖小房；谈到1984年邓小平同志提出“爱我中华，修我长城”的口号后，人们自觉保护长城的意识增强；谈到由于过度开发和海水污染，海边鱼虾绝迹，当地人几乎吃不到海鲜；还谈到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战争给百姓造成的灾难……
不觉已是日薄西山，辞别两位健谈的老人，夕阳的余辉中再次登临澄海楼，南眺烟波浩淼的大海，北望雄峻峭拔的燕山，忽然间感到，老龙头虽然也算阅尽了人间沧桑，但是与“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高山大海相比，老龙头并不老，非但不老，还很年轻。
猛听一声龙吟。转回身，正好看见一条巨龙腾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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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省境内有哪些时期的长城遗存？ 本报记者 崔立秋
